顾承安曾说我是我娘塞给他抵债的,抵那五百两银子的聘礼。
他微醺之际,嗤笑一声:“差远了!呵——五百两,哪里值!”
是的,比起月亮一样的姐姐,我是不起眼的星星。
可是后来,我也成了别人眼中的月亮了呢,只是那个人不是顾承安。
1.
我的相公顾承安过了乡试、中了举人,即将要去两百里外的芜湖县当县丞。
对我而言,这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嫁给他三年,辛苦劳作,供他读书,总算熬出头了。
虽然说家里穷困,房子也是租赁的,但是要搬家,还是收拾出不少的东西。
屋后那两大块地的豆角都已经成熟,我舍不得丢弃,想着摘下来,赶着这两天腌成咸豆角,佐粥极好,顾承安爱吃。
挑着两大筐豆角,吃力的稳住身形,推开吱呀作响的院门,我看到顾承安正搂着我的姐姐梅清霜。
豆角哐当落地,扁担撞上院门发出声响,院子里的两人受惊分开。
顾承安面上发窘,沉着脸解释:“清霜眼睛里落了灰,你那铜镜磨损不清晰了,所以我替她吹一吹。”
姐姐小跑着上来挽住我的胳膊,她嘟着嘴抱怨:“雪娘,你看我的眼睛,都红了,帐子上的灰掉下来了,你怎么也不想着洗一洗?”
我轻轻挣脱她的手,低声道:“忙着搬家呢。”
“这么多豆角,我帮你搬到厨房吧。”
可是姐姐哪里搬得动?她一向十指不沾阳春水。
“哎呀!好沉,顾承安,还不快来帮忙!”
姐姐向顾承安招手,他勾起嘴角摇摇头:“手无缚鸡之力,说的就是你。”
我看着顾承安撩起长袍下摆,将两大筐豆角送进厨房,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成婚三年,屋后的那块菜地收过南瓜、番薯、冬瓜,皆是又大又沉的作物,他从没有帮过一次忙。
我坐在小板凳上,在大木盆里清洗豆角,姐姐在旁边用摘来的凤仙花染指甲。
“没有明矾,不能固色,唉,没几天就洗掉了。”她抬起手左右打量。
那双手纤细、柔滑,不像我,因为劳作,指节粗大,皮肤黝黑,指甲缝里偶尔还会染上青黑色的菜汁草液。
“姐,我和承安就要去芜湖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娘你已经回来了?”
“走之前说一声便是。”
“你意思,要跟我们去芜湖?”我诧异的抬头看她。
“雪娘,”姐姐比我更诧异,“你们去芜湖不带我吗?”
她霎时就红了眼圈:“雪娘,我已经无处可去了,回到娘那里,左右邻居该怎么瞧我?最后不过是再次被胡乱嫁人。”
我皱眉,反驳道:“娘一向最疼你。”
其实我想说的是:你不能长期在我们身边,我和顾承安有自己的日子要过。
她蹲到我身边,抱住我的胳膊:“雪娘,别赶我走,我给你洗衣做饭、铺床叠被,照顾你和承安,只求有个容身的地方,好不好?”
我尚未应答,顾承安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低哼一声:“清霜,你安心住下,不必多想。”
我心里一梗,他说这话的时候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姐姐破涕为笑:“顾承安!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