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生妹妹尸骨未寒,我这个当姐姐的就爬上了妹夫的床。
他们骂我坏到极致,偏偏勾引得江淮安对我百般呵护。
只有我看见,他每晚恨之入骨的目光,像是索命的恶鬼:
「我要你活得比死更痛苦,不然怎么对得起我的阿然?」
可是。
我真的活不了多久了。
1
我与江淮安结婚后的第二年,他罕见地发了条庆生的朋友圈。
字里行间的语气也温柔。
「生日快乐,你永远是我心里不可替代的那颗星。」
配图是一大束玫瑰花和精致的蛋糕。
一两个共友在下面起哄祝福。
此刻,我的手机也跳出几条微信消息,是关系不错的一个同事。
「生日快乐!」
「一大早就看见你家那位的朋友圈,吃了我一嘴的狗粮。」
「结婚这久,江淮安对你还是那么好,真羡慕啊。」
面对朋友的话语,对话框里的字打了又删,最终只发过去几个可爱的表情包。
他们都以为江淮安的那天朋友圈是给我发的。
只有我知道,他是给去世的沈然发的,我名义上的妹妹。
我与她的生日在同一天。
江家每年两个女儿都是一起办生日宴的。
而自从沈然去世后,沈家再也没有办过一次。
我是沈父被迫从外面接回来的私生女,沈然是名副其实的千金小姐。
过去那些年,我的生日其实只不过顺带而已,沈然才是永远的主角。
主角死了,我这个配角要受万人唾骂。
手机再次传来消息,是沈然母亲夹杂着哭腔的怨恨。
「沈婉,当初明明该死的是你!你怎么还有脸活着?」
过一会儿。
又是我爸失望至极的质问。
「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今天你妹妹生日,你连去墓地上看她一眼都不肯。」
我垂下眼,一概没理。
我给自己订了个小蛋糕,忍着呕吐感吃了几口,算是独自过完了这个生日。
江淮安的声音直到下午才出现。
是他的朋友打来电话,说他抱了一箱酒去墓地,如今喝得不省人事,叫我来接。
我到达墓地时,男人立在坟前,身影颀长,神态中哪有一丝醉意。
其余立着的几人都是我最不想看见的熟悉的面孔——
无一不是从前和沈然要好的。
边上的女生眼睛红红的,看见我出现好似恨不得扑上来。
我目光一转。
四周是精心布置过了的,到处都是粉红气球,桌上摆着大大的爱心蛋糕,墓碑上照片里的女孩明媚漂亮。
是沈然喜欢的风格。
十八岁那年生日,沈然许愿的时候,甜甜地冲江淮安笑,说希望每年生日大家都能陪她过。
他果然一字一句都记在心上。
我别开眼,抬脚欲走。
江淮安转身,拦住我的道路。
他神色冷若冰霜,眸中是翻涌的恨意。
「沈婉,别忘了从前的事。」
「给阿然嗑一个。」
2
从前?
我勾起嘴角,沉默地笑了。
从前的事任谁忘,我也不可能忘。
我是江家在外的私生女。
我妈妈是个贪恋权势的女人,当年看上了沈家的家产。
在勾引沈安国生下我,熬走病重的原配后,她却没有享福的命,一场意外的车祸带走了她。
沈安国再如何也不能不管我,毕竟有法律上的血缘关系,于是将我接进沈家。
没多久他又结了婚,第二年生下沈然。
至此之后,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而我成了个尴尬的存在。
后母的厌恶,生父的冷淡,让生活日复一日的灰暗。
可上天似乎觉得我的人生还没有悲惨到头,又加了些苦头。
沈然永远是家中的小公主,而我是总会被忽略的那一个。
她一直很讨厌我。
她的母亲宋知香只是话语不太好听,却也没有对实际上做过什么。
可沈然不一样。
她嫌弃我明明是个肮脏的私生女,却能她拥有一样的待遇。
为了突出她的高贵,她的与众不同,她会用各种心机手段。
学校里故意带头孤立,漫天飞的不堪谣言。
生日宴上偷偷伸出脚,让我绊倒弄坏的蛋糕。
考试场上的栽赃,假装正义的举报。
甚至高考前一天,把我的准考证藏起来。
沈然喜欢看我在她面前痛哭流涕的样子。
她是外人眼中沈家单纯善良正义的妹妹。
我是外人眼中沈家自私自利狠毒的姐姐。
她的表演天衣无缝,她的塑造成功至极。
沈安国从原先的冷淡,也变成了嫌恶,嫌恶我这个不成器的女儿总是丢了他的脸面。
直到毕业后,我努力不再依靠沈家,一头扎进娱乐圈。
我遗传了我亲妈的长相,还算出色。
在默默无闻奋斗几年后,好运气第一次如期而至,我参与的一部剧爆火了,我也跟着小火了一把。
沈安国这个重利的商人,也终于对于我有了点好脸色。
沈然这个时候又出现了。
仿佛只要我过得一点点顺心,她就浑身不快活。
于是她又开始如法炮制,重复以前的伎俩。
只是,成年人的手段,更为狠辣。
那天,她一贯反常地温和,邀请我去一家餐厅吃饭,说她意识到自己错误,想要和我坦诚地好好谈谈。
女人神色难过,语气真挚。
说实话,我犹豫了。
这些年我因她实在吃了太多苦,如果是没办法,谁愿意离家千里,孤零零的一个呢。
要是她真能改,我是不是也能别人一样,拥有万家灯火中属于自己的一盏?
犹豫再三,最后的情况是我被繁琐的工作缠住,压根儿不脱了身。
那天晚上,沈然没有回家。
直到第二天,警察发现一具被侵犯致死的尸体,正是沈然。
侵犯她的是第三个小混混,没几天就落了网。
据他们的口供说,原本是沈然花钱顾了他们,准备侵犯另外一个女的,但那天路上,他们看见漂亮的沈然后就先动了贼心。
我原本愧疚不已的心,瞬间如坠冰窟。
果然啊。
如果我去了,大概被侵犯的就是我了。
我都能想象出沈然那副愉快的样子,她定会举着在手机,在旁边慢条斯理地观摩完全程,踩着我的身体,践踏我。
后怕之后,是一股无法言喻的快感。
我庆幸的同时,又有种大仇得报的感觉。
可其实,从这刻开始,我不知道我即将要迈向更加黑暗的深渊。
铺天盖地的恨意是从宋知香和沈安国先开始的。
宋知香哭得天崩地裂,沈安国给我狠狠一巴掌。
他们责怪我为什么没去赴约,如果是我去,沈然就不会死。
真可笑啊。
我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最后给我致命一击的是江淮安。
那个向来温柔的少年,也吐出和他们一样的话语。
「沈婉,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3
江淮安是什么存在呢。
我把他默不作声放在心里,放了八年。
高中时,沈然对我欺负持续到高二,后面就少了许多。
因为她看上了江淮安,开始忙着追男人。
这让我高三的生涯,松了口气。
江淮安是年纪第一,人长得帅,性格更是温柔,对谁都是眉眼弯弯的。
学校里暗恋他的人不计其数,沈然这人什么东西向来都要最好的。
因此对于这件事,我并不惊讶。
沈然一改平常的骄纵,似乎真的变成了一个天真烂漫的女孩儿。
除了私底下依旧的横眉竖眼,她不会在众人面前太过分。
尤其是在江淮安面前,她甚至能对我轻声细语。
一个学期过后,沈然和江淮安关系竟然真的逐渐亲密起来,开始出双入对。
我和江淮安的第一次交集是在生日宴。
沈然邀请了他。
那日因为心上人的到来,沈然比以往打扮得都要精致。
小洋风粉色公主裙,珍珠项链,小高跟,欲羞还迎。
我在她旁边显得更加像个陪衬。
当时邻居家的一位阿姨看出来我的不自在,很贴心地夸了我一句今天很漂亮。
这句话刚好被沈然听见,谁知她登时就变了脸色。
众人要围在一起切蛋糕时,她暗暗出脚将我绊倒,整个人向前倒去,直接砸在了蛋糕上。
蛋糕是早早叫师傅特地定制的,很多层,又大又漂亮。
我与蛋糕同时倒地,狼狈不堪。
一阵哄乱中,一只漂亮纤长的手朝我伸过来。
掌心的温度和本人的声音一样温暖。
「没事吧,我扶你。」
是江淮安。
白衬衫少年微微弯腰,俊美的脸庞透露着丝丝担忧,直直拉满过来时,深邃的眼眸好似有点点星光。
我甚至不敢抬头看他。
青春期懦弱胆怯的少女,向来会把自己和这种带着光芒的人划成两个世界。
这个瞬间,一种莫名的紧张与手足无措感涌上来。
最后是江淮安主动拉住我的手,小心翼翼地将我扶起,又贴心地将他的外套脱下来盖在我身上。
我像是只躲在地下室里的老鼠,第一次得见天日,匆忙道谢逃走。
空空的房间里,后背紧贴着门,听见胸腔里急促的心跳声。
我尚来不及分辨这丝情绪,就看见身上的白色长裙已经布满污渍,顿时心疼不已。
这件长裙是我唯一一件算是能撑住场面的衣服,每年生日我几乎都是穿着它。
没人会给我买新的,我只能自己赚钱打工。
得足足干好几个月呢。
没想到的是,在我为裙子翻来覆去睡不着的第二天,一件精致的礼盒摆在我的窗台上的。
打开礼盒,里面是一件极其漂亮华贵的礼服裙,纯白色,裙摆上点缀着珍珠,闪着光。
卡片从里面滑落,字迹劲瘦。
「希望你能天天开心。」
落款是一个江字。
江淮安。
我瞬间鼻头一酸,好像有什么东西戳住了我内心最柔软的部分。
没有人跟我说过这句话。
没有会关心我开不开心,注意到我窘迫的小细节。
可这个温润如玉的少年会,他宛如黑暗中的一丝光。
纵使我知道我够不上他,但是能看见就足够了。
毕业的几年里,我一边努力过好自己的人生,一边默默地注意着江淮安的动静。
他每日与沈然出入沈家,一起吃饭,每逢过节大包小包地东西提上门,布置屋子,宛如一家四口。
我甚至听见他叫过宋知香妈妈,已然是女婿的身份。
但很奇怪。
虽然他与沈婉如此亲密,却一直没有明确地公开过关系。
也没有订婚的消息传出来。
有一回我回去刚好碰见他俩。
女人哭得梨花带雨,神色恳求。
而男人从头到尾垂着眸子,神色淡淡的,无动于衷。
4
沈然的葬礼十分盛大,我被迫架在最前面,像是罪大恶极的凶手。
江淮安来得很迟,眼睛红得吓人。
他平日的柔和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让人生寒的惧意。
葬礼结束后,宋知香发了疯,要赶我出门。
我的东西全部被扔到了院子里,洒落一地。
我狼狈不堪地一一捡起时,一个身影弯腰捡起了什么。
是江淮安。
他低头打量着手中的粉红色信封,表情冷淡,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看见这副场景顿时浑身一震。
那是……我写给他的情书!
漫长无止境的暗恋中,只有写下什么,稀释墨水时,才不会那么难受。
我从来没想过把情书交给他。
这是场意料之外的意外。
江淮安捡起了我写给他的情书,打开。
一分钟后,他的脸上浮现无法言说的复杂,再然后是戾气横生。
「喜欢我啊?」
轻飘飘的字眼吐出来,不是暧昧至极的告白,而是无法掩饰的讽刺羞辱。
「沈婉,你也不看看你自己配不配?」
「阿然的事情你是故意的吧,她怎么会就碰巧雇佣到那样的小混混?是你早就猜道她的意图,提前打点好了吧?」
「真是好手段,一能除去自己厌恶的妹妹,二能除去一个情敌,好在我身前卖惨,能让我喜欢上你?」
情书里,我有委婉地写出沈然的所为所为,但却不是想博取他的同情。
我这场暗恋没有结果,只是无法接受那样好的少年被人蒙在鼓里受骗。
可惜少年并不领情,继续吐出刺耳的话语。
「沈婉你真让人恶心。」
「该死的人是你才对。」
一股绵密的刺痛自胸口蔓延开来,直至四肢。
我听见自己用发抖的声音辩解去向他解释。
却并没有什么用。
那天之后我浑浑噩噩过了很久。
直到两个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