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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劝
无声的对视后，元霍身形一闪，忽然消失无踪。
没等李七月反应过来，脚步声自偏院外响起，不一会儿，阿达提着灯笼行入。
“李姑娘。”阿达颔首，恭敬道：“夜深了，您还不休息吗？”
“要休息了。”李七月起身，颔首回以一礼：“麻烦你了。”
“李姑娘客气，这些都是小的该做的。”阿达言罢，环顾无人的偏院，态度愈发显得恭敬：“姑娘可将事情消化妥当了？水城近日不安生，院子里若是无人守夜，怕是不安全。”
“消化好了。”李七月莞尔，由衷道：“谢谢你，阿达。”
“李姑娘客气，您早些休息。”阿达颔首退出偏院，将本该在偏院里守夜的丫鬟小厮唤入。
清净的院子里忽然多了七八个人，李七月没再继续在院中坐着，转而回到客房休息。
房门关上，隔绝月光的一瞬，她的心也随之静了下来。
她迈着轻快的步伐行至榻前，脱去外裳，脱去布鞋袜子，身子一歪将脸埋在柔软的绸缎中。
淡淡阳光气息钻入鼻腔，呼吸吞吐之间，烦心事被尽数抛诸脑后。
李七月眼睑慢慢合上，很快陷入深眠。
她这一睡，便睡足了五个时辰，醒来时，清晨的阳光透过薄薄的窗户纸洒在地上，明亮又充满朝气。
李七月愣了下，意识到自己睡过头后，她以最快速度穿戴好衣裳拔腿朝屋外奔去。
“吱呀”，房门拉开，露出候在门外的阿达恭敬的面庞。
“李姑娘，您醒了？”阿达颔首，恭敬道：“早饭已经准备好了，您若是现在用膳，小的便让人呈上来。”
“阿达，你不必对我这般恭敬，平日里怎样，就怎样吧。”李七月回以温和目光，直率道：“你这般态度，我实在不习惯。”
“不不不，这些都是小的当做的。”阿达言罢，双手抚掌，高声吩咐道：“还不过来侍候李姑娘洗漱。”
“等等！”李七月抬手打住，以只有二人能听见的音量道：“阿达，你到底怎么了？可是有什么话想说？”
“小……小的……”心思被洞穿，阿达面上浮现一丝尴尬，旋即厚着脸皮道：“半刻钟前，贤王殿下派人去抄锦绣布庄吴老爷的家，闹得是沸沸扬扬。”
得知自己昨日所言被验证，李七月并不意外，从容不迫道：“阿达，你愿意相信我了吗？”
“相信，小的可太相信了。”阿达连连点头，末了，他偷偷拿眼看了少女一眼，压低声音道：“李姑娘，昨天夜里，您可有梦到什么？”
闻言，李七月哑然失笑：“梦这种事哪有天天做的理，见天发梦，精神头不得被掏空呀？”
阿达想到那梦的特殊性，当下连连点头称是，末了，不忘关切道：“那，李姑娘，可要让下人给您炖点燕窝补补？”
“不必！”李七月抬手打住，有些哭笑不得道：“我方才说过的，平日里该怎样，就怎样，你若因此对我过于恭敬谦卑，我不适应吧，你我都不自在，我适应吧，日后怕是会蹬鼻子上脸，要求不断抬高。”
“姑娘不是这种人。”阿达抬眼看向少女，情真意切道：“李姑娘，经过这么些时日相处，小的算是看清了，您对我家公子，当真是一点图谋也无，我家公子能交到姑娘这般赤诚的朋友，是我家公子的福分。”
他家公子曾被太多人欺骗过，以至于他对所有接近他家公子的人都心有防备，带着并不友善的目光打量，哪怕李姑娘曾为救他家公子被困山中，他的心里，依然存有几分戒备，直到他得知，他家大公子的亡魂跟着李姑娘。
他家大公子选中李姑娘保护三公子，足可见李姑娘的人品。
“你既知我别无所图，又何必拘泥于这些虚的？”李七月轻笑，真挚道：“你若真尊重我，就学会尊重你家公子。”
“李姑娘？”阿达面上露出几许困惑，不解道：“您此言何意？”
尊重他家公子？他何时不尊重公子了？
“我知道骆家只有骆公子这么一根独苗，骆老爷心中着急，可这种事，是急得了的吗？”李七月抬眼对上男子视线，循循善诱道：“阿达，骆老爷着急犯糊涂，你作为骆公子的贴身小厮，可不能犯糊涂，否则，你和其他人比起来，也不过是个能近身侍候的小厮罢，根本不似寻常人家的贴身小厮。”
闻言，阿达面色微变，有些郁闷地辩解道：“李姑娘，不是小的不尊重我家公子，实在是……老爷的命令不得不从啊！”
“你听从你家老爷的指令，那你家公子呢？”李七月眉心微蹙，语调中添了几分严肃：“阿达，照理来说，我不当管你们骆府的私事，只是你想可曾想过，为何那么多人中，你家公子独独信任我，愿意同我交心，愿意听信我的说辞。不是因为我多么的与众不同，也不是因为我多么聪明，而是我会真心实意地为他着想，且不打着为他好的名号逼迫他做他不愿意做的事情。”
“阿达，你是你家公子的贴身小厮，他为人超凡脱俗，从不管府内琐碎事，可不代表他不在乎你们的态度。你从跟着他的那一刻起，就该知道，你是他的人，他是你唯一的主子，而他的父亲，只是你主子的父亲。”
“如果你对自家主子做不到百分百忠诚，你又如何要求他信任你呢？”
说到这，李七月轻叹一口气，心疼道：“阿达，我不知道你家公子的过往，可当我听到府内丫鬟对我的议论，比起生气，我更多的是心疼你家公子。”
“徐国首富独子，多么让人艳羡的身份，大家提到他，谈及的是身家，是骆老爷对他近乎溺爱的放任，可是没人想过，首富的独子也有烦恼，他们所艳羡的一切，都是他身上的枷锁。”
闻言，阿达不由愣住，怔怔地看着少女。
“瞧我，多言了。”李七月拍了下脑门，语气中添了几许懊恼意味。
“没有没有。”阿达回过神来，羞愧道：“李姑娘所言，句句在理，只是……只是……府上是老爷做主，公子又不管府内事，小的若违背老爷的吩咐，怕是能叫老爷轰出骆府。”
“阿达，世间事并非非此即彼，你把骆公子当成主子看待，不代表你需要违背骆老爷的吩咐，骆公子不善言辞，许多时候，你可以成为他们父子沟通的桥梁，实在不行，阳奉阴违总行吧？”李七月莞尔，循循诱道：“你家老爷最关心的，无非你家公子结婚生子的事情，他将你安插在你家公子身边，真要动手，必定交由你来，你完全可以对着骆老爷应下，再同你家公子通气。看在你冒险护主的面上，你家公子还能为难你，跳出来同你家老爷起正面冲突不成？”
“退一万步来说，他动了脾气，莽撞了，事后还能不保着你？”
“以你家老爷对你家公子的珍视，他会为了一个下人同你家公子闹僵？”
“好像……是这个理……”阿达抓了抓脑袋，只觉整个人豁然开朗。
“能帮你家老爷给你家公子房间里塞女人的海了去了，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可，能得你家公子心的，整个骆府能数出几个？”李七月语调悠悠，不紧不慢地劝说道：“至于你家公子的嫁娶问题，在我看来，堵不如疏，与其用强硬手段往他身边塞女人，让他心生恐惧，不如让他认真感受这俗世，若他尘心未灭，你家老爷抱孙子，不过迟早的事罢。”
“认真感受俗世……”阿达喃喃重复着少女的话语，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着急询问道：“李姑娘，小的当如何做？”
“我是他的朋友，结交朋友，是俗世人生中的一部分，你是他的小厮，贴身小厮，亦是俗世人生中的一部分。”李七月红唇开合，轻巧道：“只要俗世足够美好，足够叫他牵挂，总有动摇他佛心的机会，不是吗？”
“对对对对，李姑娘，你说得太对了！”阿达连连点头，看向少女的目光亮晶晶的，仿佛在看救苦救难的活菩萨：“要是我家公子早些结识姑娘就好了，也不至于兜这么大一个圈子，越堵越回去。”
“呵！”李七月低眉浅笑，温和道：“我倒觉得，我与骆公子现今相识便是上天最好的安排，天时地利人和，差一分，都做不到这般亲近。”
“对对对，这是上天最好的安排。”阿达一叠声应承，傻笑道：“李姑娘，谢谢你，如今我算是明白，什么叫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谬赞了，只是我个人一点浅薄见解罢。”李七月颔首，态度很是谦逊。
见少女这般姿态，阿达心中是难掩的喜欢，当下忍不住出声道：“李姑娘，要是你喜欢我家公子就好了。”
如李姑娘这般通透聪明的妙人儿，一定能将他家公子拿下。
闻言，李七月愣了下，垂眸掩去眼底异样，再抬眼，已然一派清明坦荡：“姻缘的事求不得，骆公子是个好人，老天爷一定会给他最好的安排。”
她内心对骆公子的想法，必然是不清白的，但这份不清白只是春心萌动，不足以支撑她冒险跨过友情的界限，更何况，现下她有许多重要的事情要做——帮助福星村改变命运，走进元霍的内心，挖掘骆公子遗忘的记忆。
相较之下，“拿下”骆公子，无疑是最不重要，又最浪费精力的事情。
骆公子的佛心有多坚定，她看在眼里，她就这么一个人，精力有限，总得在事情上做出取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