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禽坐起来,看他们吵了半天,特地出去少了壶开水泡上七杯茶摆在了他们面前。
童子们一点不客气,握着杯子呼噜呼噜喝起来。
也不吵架了。
“大半夜的,你们上我这来就为了让我看你们吵架?”孟禽问。
“不是啊,我们是来吓唬你的,不知道怎么就吵起来了。”呆子抓了抓后脑勺,怎么吵起来他都不记得了。
旁边这位一脑勺扇过来,“没让你说话!”
呆子脑瓜子嗡嗡的。
“我们是什么东西,你看不出来吗?”童子问。
“是个什么东西?”孟禽心中猜得到一些,只是听说过没见过,不敢肯定是不是。
“少装傻!我们会变成这样,还不是拜你所赐!”童子说。
“你们真是金身童子?”孟禽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金身个屁!那些家伙用铁做的童子身,只在外面渡了一层金!把我们困在这个丑陋的身体里,我们想离开都做不到!”童子越想越气,不需要提前准备台词,开始自由发挥了。
“那你们找我做什么?你们应该去找做了你们这个身体的人。”孟禽思路清晰,很难看出他是个六十多岁的人了,说话都依旧有力气。
“我们找不到。当初是你把我们推荐给那些人的,你告诉我们他们在哪,我们就饶你不死。”童子说。
“我也不知道。”孟禽说。
“你骗人!官府都找到你了,你就一定知道那些人在哪!不然他们不会来找你!”童子说。
“你们不会杀我的。”孟禽丝毫不怕。
“你凭什么这么说?”童子问。
“我死了,你们就更找不到那些人了,官府也找不到了。”孟禽说。
朱清儿不禁暗道了一声好狡猾。扮鬼吓不到他,还被他看穿了把柄。
然而童子只是冷笑一声:“我们是来报仇的。找到他们是迟早的事,既然你不愿意多活几天,那我们就成全你。”
“我孟某人活了六十二年,也不少了。就算你们现在要了我的命,我也没什么遗憾的。我连鬼都不怕,还会怕死吗?”孟禽却说。
“真是个老顽固。”童子念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就连躲在外面朱清儿也想不到好办法。毕竟一个不怕死的人,没有能拿捏他的东西。
“你们走吧,我年纪大了,禁不起折腾,还要睡觉呢。”孟禽说。
“不许睡!”童子们飘过去,抓住孟禽的被子,扯开枕头,拉着他的手臂,不让他躺好睡觉。
两个燃着鬼火的童子不知道怎么灭火,只能在一旁干看着。
“不把话说清楚不许睡!”
“你这里有没有吃的呀?”童子忽然问。
“要吃的做什么?你们鬼还需要吃东西?”孟禽问。
“我们是童子,要吃供品的。”童子说。
“假的也要吃供品?”
“当然要了,假的怎么了,假的也能给人实现愿望。”童子说。
“哦,对了。”孟禽懂了,“区别就在于,真的童子不会杀人。”
孟禽笑着,全然不似他凶恶的长相,宛如一个和孙子们玩的老爷爷。家里没什么吃的东西,孟禽也没多少会做的,就给他们每个童子煮了一碗肉沫蒸蛋。
小碗中放一小块调了味的肉沫铺平,打一个鸡蛋盖在上面,放入锅中蒸熟。
童子们三口吃完一个,吃得口舌生津,回味无穷。
“没有了吗?”童子们还想要。
“没有了,回去吧。”孟禽再次躺到床上打算睡觉了。
“不许睡!你还没告诉我们那些人在哪!”童子们继续蒸腾孟禽。
“说了不会告诉你们的,回去吧。不要想着复仇的事,小小年纪,只知道吃和玩就够了。”孟禽说。
“你不告诉我们,可以告诉姐姐吗?姐姐要抓坏人。”呆子说。
孟禽愣了一下,想起上午来的人中是有个女的,那是他们的姐姐?不对,不会是亲姐姐。
“和你们无关。”孟禽躺在床上,没有被子盖也闭上了眼,任由他们扯自己的衣服和脸巴子就是不搭理。
童子们见他顽固,便起了整他的心。你要睡,我们偏不让你睡。
两个童子飘出了舀了些抬过来,照着孟禽的头浇下去。
夏夜里冰冷的水也会瞬间刺激到身体,孟禽惊坐起来,童子们飘出去老远,嘲笑他不能睡觉。
这点远远不够。他们还把孟禽的衣服都弄出来,在屋子里到处飘。这些衣服都很老旧,有些甚至已经破烂不能穿了,孟禽也没有丢掉。
朱清儿在窗外观察,无意中发现竟然还有女人和小孩的衣服。
“你们闹够了没有!安静点!从我家里滚出去!不然不客气了!”孟禽立刻发火,屋子里被衣服弄得混乱,他立刻扑到地上去捡,看到女人和小孩的衣服,迅速捡起来往怀里塞。
童子们也注意到了,愣愣的看着他,忽然喊道:“你竟然有女人的衣服!”
孟禽恼羞成怒,再次抡起扫把驱赶他们。这次他面对的是七个童子,没那么容易被他打到。童子们上蹿下跳,抢了他要捡的衣服,飘到他抓不到的地方去。
“你们这些小鬼!滚出去!不要碰我的东西!”
“凶老头!”童子又开始取外号了。
“好凶的爷爷!”童子们各自躲到角落里去,都是屋顶上孟禽够不到的地方。
这一生爷爷,却让他一下子心软了下来。
他拄着扫把,挥动几下就体力不支了,大口喘着气。独自做到床上,气息久久不能平稳。
爷爷这个称呼,他期盼了很久,就在他快要得到的时候失去了。
他自小学习医术,是有这治病救人的心的。奈何长相凶恶,邻里都说他若是当个屠夫,生意定不会差。可是当了大夫,病人没病都要被他这张脸吓出病来。
试试也确实如此。除了一些熟悉的人会找他看病之外,陌生人只要进店看到他这副长相,扭头就走。
快四十岁了,才在邻里的介绍下娶了妻。他的妻子也是脸上有疤的女人,因为难嫁出去,和他凑到一起过日子了。但他们的生活很平稳,靠着医馆微薄的收入,勉强可以生活。
成婚的第三年,他的生儿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