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崇在犹豫要不要回昌黎国。
西域的事跟他这个外来太子是没有关系的,他们内部自能解决,只是这种无法深入调查的结果让黎明崇比较失望。
而且国王也没有再追查下去的意思,一是他的小儿子那格萨没有事,二是对自己长子他也下不去狠手惩罚。
最终,是贬为了庶人,每月还可以拿王室的例银,但不能再入王宫,不能为官,也不会再有继承王位的可能了。
黎明崇为之惋惜,离开之前,和朱清儿去看望了他,想趁机和他说说朱清儿建议他从商的想法。
不管怎么说,这是他生活下去的一种方式。
被贬后的耶格尔住在百姓群居的一个普通民房里,弥撒死后,国王安排了一名侍官跟着他,暂时照顾他的起居生活。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人。
两人到时,院门没锁,屋子里没有一点声音。
院子里东西堆放得很整齐,看上去比普通百姓家还好好一些。很多物品都是新的,屋子外墙很干净,看得出国王也不忍心自己的亲生儿子过苦日子,给他安排的还算妥当。
只是两人从入院门叫到屋子门口,里面都没人应声。
大白天的,总不能在睡觉吧。
靠近门口,推开房门,一阵血腥味扑鼻而来。
对于普通人来说不太容易察觉得到这股味道,对于感官比常人稍好的朱清儿来说,这种味道她很熟悉。
她赶忙拉着黎明崇跑进去。
屋子里门窗紧闭,还特意用木板做了遮光,关上门就是一片漆黑。黎明崇撤下窗子上挡着的木板,朱清儿已经循着味道找到了来源。
光线照射进来,室内清晰可见。
耶格尔躺在床上,左胳膊耷拉在床边,手腕上血糊一片,地上的血也晕开了一片。
看不出割了几条伤口,手腕上的血大多已经凝固了。朱清儿急忙让大根起来查看,耶格尔还活着,只是失血有些多,脸色苍白嘴唇无色。
暂时还死不了。
割腕的伤口可以及时被自己的身体止血,尽快就医还有救。朱清儿撕下耶格尔的衣服给他包扎止血,血液已经不往外流了,大根给他喂了一截须子含在他嘴里,可以帮助他补血顺气。
朱清儿感叹,幸好这个时代的人不知道要泡在热水里加速血液流动才能顺利割腕自杀。
侍官回来时见到这一幕,人都吓傻了。侍官出去买晚上要做的菜,离开时耶格尔的情绪还很稳定,自从离开监狱搬到这里来,耶格尔不哭不闹,也没有再喊自己愿望,只是突然变得话很少,大多数时间都在床上躺着发呆。
侍官以为他是受了太大打击一时缓不过来,每日照常伺候他起床梳洗吃饭,也没见他这些方面有什么异常的。
想不到今天才出了一会儿门的功夫,他就拿菜刀自杀了。
朱清儿注意到,耶格尔的脖子上也有些划痕,大概是因为菜刀刀刃比较钝,割喉没成功,才改成割腕的。
“这几天他心里一定很挣扎,人都是有求生本能的,要很绝望,才会对自己下杀手。”朱清儿说。
大哥是医生,朱清儿听大哥说起过很多这样的事。一个人就算失去了意识,完全靠仪器维持生命,只要他还有求生的意愿,都是可以好起来的。
所以他这个当医生的,最忌讳对别人的生死早早说放弃。
胡青在院外守着,两人在耶格尔家中呆了一段时间,直到耶格尔醒过来。
看到房中熟悉的布置,他就知道了,自己没到阎王殿。
侍官哭着告诉他,是昌黎国的太子和太子妃救了他。
耶格尔空洞的眼神看向黎明崇,慢慢聚焦,想要抬起他失血过多的手臂。
这条手臂一点力气没有,黎明崇注意到了他的动作,握住了他的手,将人体的温度传递给他。
“耶格尔兄,别这么想不开,只要人还活着,就没什么做不了的事。”黎明崇安慰道。
耶格尔只是摇头,嘴里不停重复着不是我三个字。
“你是说伤害小王子的事不是你做的?”黎明崇问。
耶格尔依旧重复这三个字,气若游丝,好像随时会断一样。
“你先别急着说话,养好身体最重要。”朱清儿让侍官去医馆抓些补血益气的药,还有治疗外伤的疮药。
而后她把胡青叫进来,让胡青去把丁一熬一些米粥送过来。
黎明崇搬来凳子坐在床边,手一直握着耶格尔的手,告诉他自己相信他,让他先不要想别的,安心养伤。
耶格尔的情绪激动了一会儿,眼泪哗啦啦的淌出来好多,两鬓的头发都被浸湿了。哭过之后情绪稳定了很多,给他喂了米粥和药汤,因为身体缺血,困意立刻缠绕上来。
黎明崇让侍官照顾好他,明天他会带吃的用的过来,让侍官一步不要离开他。
“还要把利器都藏好,别再让他看见。”朱清儿补充道。
“是,多谢太子和太子妃。”侍官赶忙道谢。照顾被贬为庶民的大王子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怎么说他还是国王的儿子,国王是心疼的,出了什么事,他这个侍官也别想活了。
两人回去时,朱清儿说:“老五,我越发觉得耶格尔有抑郁症。”
“抑郁症是什么病?”黎明崇没听说过。
“抑郁你知道的吧?人都会有抑郁的时候。但一个人要是总觉得抑郁,情绪总是很差,甚至像耶格尔这样抑郁到自杀,就是一种病了。我那个时代是叫抑郁症,很多人都有这种问题,会自杀是比较严重的了。”
“那有治疗的办法吗?”黎明崇问。
“有是有,但也只能抑制,不能根治。你们这里嘛,就完全没办法了。”朱清儿遗憾的说。
“那要怎么办,你这样说,岂不是只能叫人时时看着他才行?”
“差不多吧。最好能有比较开朗的人和他相处,他能受到感染,就会开朗一些。不能让他总接触消极的人,不然他还会变严重。”
“竟然会有这样奇怪的病存在。”黎明崇有些理解不了,是病,无药可治,还会受别人感染,这是怎样一种奇怪的存在。
“当然有了。人的身体会受伤生病,精神也是一样。精神怎么说呢,就是你的思想。你长这么大,从小你父皇教导过你要做什么样的人吧?这就是精神上的引导。你父皇让你练武,这是身体上的引导。你可以理解为他的精神没被引导好,就成了一个精神不健康的人。”朱清儿说。
黎明崇大概理解了。
“那治疗是不是也要从精神上去引导?”
“对对对,可以这样。但这个比较难,要让他能够接受,得把话说到他心坎里去,而且他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还是容易抑郁。总是就是个挺麻烦的病,我那个时代都不好治,你这个时代,只能跟他多谈心吧。”
“好,我们回去之前,我每天都来和耶格尔兄谈心,让他想开点。”
“对了,可以给他带些好吃的。食物最能治愈人心了,哪怕我们以后走了没人能陪他说话,他也可以靠食物释放心里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