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万籁寂静,李七月躺在房间里睡得香甜。
另一边,村子空地上立着一根火把,孙小虎手脚绑着沙袋,独自一人闷头练拳。
他左右手各一个五斤重的沙袋,左右腿各两个五斤重的沙袋,合计负重三十斤。
汗水如雨挥洒,自下颌线汇成一股,“啪嗒”“啪嗒”往地上滴。
倏地,“沙沙”脚步声靠近,孙小虎抬头,就见张崇明提着四个沙袋朝自己行来。
“小虎哥。”张崇明颔首致意,默默坐下绑沙袋。
孙小虎随意抹了把脑门上的汗,关切道:“你怎么来了?”
“我今天的训练量还没达标。”张崇明头也不抬地答道。
他既答应了七月妹妹比别人多做五成,就必须说到做到,而不是头一天便打退堂鼓。
“可是你今天蛙跳完后脸色很难看。”孙小虎上前两步在少年身侧坐下,咧出两颗虎牙,配合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透出与满身肌肉不相符的可爱:“我觉得,你的训练量达标了,你一整个下午都是绑着沙袋练的,训练量比大家大多了。”
“今日不止我们二人绑沙袋。”张崇明起身,垂眸望着同村男子,一板一眼严肃道:“而且,我的目标是你。”
他既然被选出来,对标的就不是队伍里那些划水的人,他看齐的目标是与他一样努力,甚至比他更努力的人。
闻言,孙小虎愣了下,有些读不懂对方话中之意:“你的目标是我?什么目标?”
“努力的目标!”张崇明直视着对方的眼睛,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思:“我们两都是队长,我不希望自己输给你。”
“你这说的什么话?”孙小虎站起,笑呵呵道:“我可是老猎户了,你以前可是读书人。”
声落,没有得到回应。
张崇明摆开架势,认认真真地练拳。
孙小虎定定看了对方半响,忍不住嘀咕道:“难道我读书的量也得翻倍?”
训练量翻倍对他来说不算什么难事,读书量翻倍,这不是明摆了不让人睡觉吗?
孙小虎摇摇头,晃去脑中可怕的想法,行到张崇明边上与之一道练拳。
夜风习习,顺着领口衣袖钻入衣裳中,一遍遍吹干流出的汗水。
张崇明咬牙跟着孙小虎练了将近两个时辰,终于坚持不住,四仰八叉瘫倒在地。
他眼前有些发黑,急促喘息着,像是一条搁浅的鱼儿。
孙小虎收势,紧着上前两步关切道:“张崇明,你没事吧?”
张崇明抬起眼睑看了眼脸色黑红的少年,那人流的汗比他还多,但,明显还有余力。
这人是铁打的吗?
张崇明有些震惊,粗喘着气道:“没事……”
他声音本就沙哑,此刻听着更像是一口破旧的风箱,滋滋啦啦的有些飘忽。
“你要是没事,那我先去练拳了。”孙小虎说着,走到一旁继续操练。
火光跳动,朦胧月色下,少年挥汗如雨,恨不能将全身精力掏空。
等张崇明缓过劲来,孙小虎累趴下了。
他将人扶起,晃晃悠悠地朝孙家行去:“一会咱互相帮衬着按按肩颈,否则明儿个怕是废了。”
“好!”孙小虎一口应承,中气十足。
张崇明:“……”
次日,集训的锣声按时响起。
与前一日的高效不同,这一回,集合的速度极慢,汇集的人群中不时传来倒吸冷气声,以及压低的嘀咕埋怨。
李七月看着那一个个控制不住手脚的男女,忽然抬手,重重敲了一下锣鼓。
“梆”地一声巨响,将无精打采的众人吓了一跳。
“快点!”李七月拔高音量,威严道:“规定时间内没有整理好队形,加跑两大圈。”
声落,原本懒散的众人瞬间按照昨日排开队形。
陆续有人赶到队伍中,一个个将队伍中的空缺填补。
走在最后的是张崇明与孙小虎,二人一个脚步沉重,肢体僵硬,一个睡眼惺忪,无精打采。
“你们看。”有人出声,拿手指着孙小虎方向:“连小虎都累得受不了了。”
那人音量不低,显然是故意说给李七月听的。
李七月有些好笑,这些人正经时候没瞧出聪明劲,偷懒耍滑倒是一个比一个厉害。
待张崇明与孙小虎在队伍前站定,李七月放下锣鼓,出声询问道:“你们怎么来得这么晚,精神瞧着也不太好,可是昨天太累了?”
少女语调轻柔,如春风化雨,与面对众人的态度截然相反。
队伍中有人撇撇嘴,不服气地哼哼了声。
“昨天头一回训练,太累了,便睡过了头。”孙小虎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下回要注意,身体健康排在第一位,循序渐进,别太勉强自己。”李七月柔声道。
话音方落,队伍内便传来声音:“注意有什么用,训练量不是你要求的吗,惩罚也是你做的。”
李七月等的便是这一句岔子,她弯了弯唇角,轻飘飘看向声源处:“谁在说话?”
声落,没有得到回应。
李七月唇角弧度翘得愈高,眸色却是冷了下来:“小虎哥,你说说你昨日的加练量。”
“好!”孙小虎应承,一板一眼道:“昨天训练结束后,我绑了三十斤沙袋,加练了三个时辰,其中蛙跳一百五十个,跑大圈两圈,打拳多少套没数,中间休息时间不超过两刻钟。”
“听到了吗?”李七月歪头,笑得人畜无害:“赵飞飞。”
忽然被点名,赵飞飞一个激灵,险些原地蹦起。
他抬起眼睑,正对上少女投来的视线。
“别以为在队伍里嘀咕,我就认不出来是谁在说话。”李七月维持着笑容,语调极缓极缓,叫人头皮发麻:“大家同村多年,听声认人的本事,我还是有的。”
此言一出,队伍噤若寒蝉。
“不懂得见贤思齐也就罢了,一天天的只知道抱怨,这么点训练量,几个人真的撑不下来?再让我听到你们嘀咕一句,训练量加一成!”李七月言罢,扭头冲孙小虎与张崇明道:“开始跑圈吧。”
二人点头,行至队伍前带队。
李七月行到小凳子前坐下,眸中冷厉随着队伍的离去散开。
原主和村里许多人不熟悉,是以,她并没有什么听声认人的本事,只是昨日观察队伍观察得多了,记住了那些个嘴碎爱抱怨的家伙,以及他们的声音。
经过方才的下马威,队伍至少会老实几日。
李七月一手支着脑袋,一手拿着树枝,慢慢悠悠地练字,让自己静下心来。
朝阳照在身上,暖融融的,很是舒服。
偶有一阵风拂过,带来花香阵阵,叫人体会到山水田园的乐趣。
果不其然,有了集合时那么一出,一整天的训练都格外顺利,哪怕众人手脚酸软,也咬着牙将一个个动作做到位。
队伍里的男人不敢抱怨,一点也不敢抱怨,且不说队伍里三十余个十四到十七岁的姑娘如狼似虎地盯着,光就孙小虎自觉加练三个时辰,便叫他们无话可说。
同样是男人,人家两倍的训练量都能做下来,他们要是连正常训练都做不到,在姑娘们面前可就抬不起头了。
至于队伍里的姑娘,也不敢抱怨,一来面皮薄,怕被揪着骂,二来拥趸李七月的女子实在太多,又都排在一起,她们敢出声埋怨,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