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
马鞭抽在马儿身上,马蹄扬起,踏出一片烟尘。
很快,马车碌碌远去,消失在众人视线中,只留下两道车辙痕迹。
眼看少女就这么走了,连自己亲爹都没带上,众人不由愣住。
七月这是什么意思?一个人都不要了?
想到这一可能,原本看热闹不说话的汉子们拉下脸来:“你们这是干的什么事,自家小子没出息,就要坏别人的事,你们心怎么就这么黑呢?”
“就是,咱们这么多人的损失,你们谁赔?”
眼看场面趋于混乱,张崇明站了出来:“大家愿意走的,快些跟上,等晚了城门关了,可就失了这次机会。”
闻言,众人瞬息打起精神,呼啦啦往马车离去的方向赶。
“娘,我能去吗……”
“快去快去!”先前反对的人家瞬间换了一副面孔,着急地催促着女儿,唯有那么两个真心实意关心女儿的,迟迟没有将人松开。
他们家的姑娘被山贼玷污过,真要去了城里,万一被人认出来,万一被人拿这件事欺负想不开可如何是好?
“老赵老宋,我知道你们是为了孩子好,可是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你们真能确定,自己选择的就比孩子选择的要好吗?”李冬没有跟着队伍离去,而是上前劝道:“我也心疼孩子,七月她一天天的不着家,我担心得不行呀,她才十四岁,还是个小丫头,可孩子做的是正确的事,作为父母,怎么能不支持呢?”
说到这,他红了眼眶,露出了不曾在女儿面前展露出的忧虑的一面:“整个水城内外,就她一个姑娘家留的短头发,我怕呀,怕她被人用异样的目光看,怕她被人羞辱,怕她遭了欺负……”
话音就此戛然,李冬低头抹了把泪,欣慰道:“可是小丫头远比咱们做父母的想象中要坚强,嘴长在别人身上,咱们不能阻止别人说话,手长在咱们自己身上,别人也不能阻止咱们做事,是不是这个理?”
闻言,赵正正与宋骰子对视一眼,默默将女儿松开。
最大的流言谩骂都叫李冬家的姑娘顶了去,他们再不放人,就是他们不讲理,不知好赖了。
“走吧!”李冬冲赵、宋两家的丫头露出笑容,慈祥道:“快跟上队伍吧。”
“谢谢李叔!”赵欢欢与宋海棠冲李冬深深鞠了一躬,二人手牵手欢欢喜喜跑了,生怕迟一步被爹娘逮了回去。
“大家放心,七月是个有分寸的,真要有危险,她不敢叫上姑娘家。”李冬没有立即跟上,而是冲众人保证道:“平日里,我会让几个可靠的男孩子多注意些,绝不让她们受欺负。”
“七月这孩子我们放心得很,没有她,就没有现在的福星村。”
“就是,你们父女我们还信不过?”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应和着,气氛分外和谐。
“大家愿意相信我们父女就好。”李冬松了口气,冲众人拱手:“七月让我同她一起去城里,现在再不出发,怕是天黑前无法赶到水城,我先告辞了。”
“快去快去!”众人连忙摆手催促,生怕误了正事。
等李冬一走,几人姑娘的父母拉下脸来:“你们方才煽风点火是几个意思,合着自家小子不争气,没被选上,就见不得我们家姑娘被选上。”
“嘿,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也是关心你们呀。”被骂的人哪肯承认自己煽风点火,反气势汹汹道:“大家邻里一场,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你可别往我们身上泼脏水。”
“七月都说了,你们还不认了?”
“那七月也说了,你们想打压自家姑娘给自家小子谋福利,你们认不认?”
“姑娘是我们自家的姑娘,我们爱怎么对待怎么对待,你们管得着吗?”
“……”
争执愈演愈烈,争吵声越来越大,逐渐演变为推搡摩擦。
围观人群伸手阻隔,却怎么都阻隔不住。
与此同时,百丈开外,李冬闷头踏上通往水城的山道,就见道上停着一辆马车,赫然是女儿所乘坐的。
“爹!”见父亲赶来,李七月连忙迎上前,亲昵地挽住父亲胳膊,谄媚道:“辛苦您老了。”
“你呀。”李冬摇摇头,好笑道:“净会装生气吓唬人,你不是说这个招式用多了就不灵光了吗,怎还用上瘾了。”
“没实质性回报前,自然不灵光,现在有回报了,得让他们学会思考。”李七月将父亲扶上马车,自己随后爬上,一屁股坐在父亲对面,有些郁闷道:“我真是没想到,都如今这个时候了,他们相互之间还那么多算计。”
“我倒觉得,他们进步非常大。”李冬温柔地望着女儿,开解道:“村里以前能为一颗鸡蛋打得头破血流,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可是一日一钱的工钱,他们只是闹闹罢。”
“福星村能有如今的秩序实属不易,你已经很棒了,这府衙里的官差不都经过精心训练,该贪的还是贪,就是贤王殿下麾下,他们不想立功,不想出风头,不羡慕贤王殿下身边的红人?”
说到这,他抬手拍了拍女儿手背,语调愈发温柔慈爱:“这些都是人性,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慢慢来,急不得。”
“嗯!”李七月点头,只觉心头那点烦闷散得干干净净:“爹,有你真好。”
“爹也就只能帮你这么多了。”李冬轻吁一口气,语重心长道:“你既选择扛起一个村子的责任,日后要面对的,还多着呢。”
“我知道。”李七月仰首望着父亲,自信满满的道:“我相信自己可以!”
“爹也相信你。”李冬慈爱道。
得了褒奖,李七月笑弯眉眼,变戏法般从桌下拿出一个碟子,碟子里装着三样糕点,每样各三块:“爹,这是给您留的。”
“呵!”李冬失笑,在女儿期待的目光中捻起一块绿豆糕送入口中。
绿豆糕绵密细腻,一口咬下去,浓郁豆香在唇齿间弥漫。
李冬微微眯起眼睛,细细品尝着,看向女儿的目光愈发温柔:“很好吃。”
“爹喜欢就好。”见父亲喜欢,李七月心头愈发高兴。
“这些好东西,不是街上买的吧?”李冬小口咬着绿豆糕,眼中笑意颇具深意:“骆公子府上的?”
“嗯!”李七月点头应承,有些好奇道:“爹,您怎么知道的?”
闻言,李冬眸中笑意愈浓,显然很是高兴:“爹猜的,毕竟这些日子,除了崇明,你就与骆公子一人走得亲近。”
提及骆计安,李冬明显话多不少:“说来,你这次回村,骆公子怎没跟来,他不是被人偷窃了财物了吗,这么快就找回了?”
“他有事出城了。”因着驾车的车夫是骆府的下人,李七月没有据实问道。
“出城了?”李冬面色微变,关切道:“他可还会再回来?”
“爹,您怎么怪怪的?”李七月狐疑看向父亲,眼中透出几许困惑:“您好似很关心骆公子。”
“我……”李冬眸光闪了闪,一时不知当如何回答。
见父亲这副模样,李七月更好奇了:“您怎么了?有什么难处吗?”
“我……”李冬支支吾吾,视线不住地往女儿脸上放。
李七月彻底被弄迷糊了,忍不住伸手摸摸自己的脸,很好,两眼睛一鼻子一嘴巴,没多没少,从上到下排列有序正常。
“没什么。”李冬支吾了半响,最终还是选择避而不谈。
李七月倒也不恼,笑着顺从道:“您不愿意说就不说,没必要这般纠结。”
末了,她江装有糕点的盘子往父亲面前推了推:“您快尝尝别的,都很好吃。”
“好!”李冬应承,捻起一块桃花糕咬了口,不知想到什么,眼中再度流露出颇具深意的笑容。
李七月:“???”
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