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地主被吓得一个哆嗦,屈膝跪倒在地,告饶道:“您说怎么算便怎么算。”
墨缘矮身抓起一把米,待瞧见米里长的小虫,以及混在其中的麸糠,登时怒火中烧。
他一把将米砸在宋地主脸上,怒斥道:“十五成的利满足不了你,竟还以次充好,这些东西是给人吃的吗,你吃一口看看!”
宋地主战战兢兢地缩着脖子,身体抖得如同筛子。
“你说,如何算?”墨缘拔高音量,眼中厌恶难掩。
“就……就按着当铺规矩来。”宋地主做出让步,心痛如刀绞。
话音方落,他脖子上架了一把刀子。
宋地主一个激灵,双手高高举起,眼泪鼻涕直往外冒:“官老爷饶命啊,您说什么就是什么,草民不敢有半句怨言!”
“作为地主,你横行乡里,欺压百姓,你可知,这是要吃牢饭的!”墨缘怒目视之,手上力道加重。
顷刻间,宋地主脖子上多了一道血痕。
尿腥味飘起,宋地主身下蔓延出一道可疑的水痕,竟是被这一刀吓得失禁了。
“噗嗤!”围观百姓哄笑,大声道:“你看,他尿了!”
“啧,孬种,平日里欺负人威风八面,遇上个厉害的立马就怂了!”
“可不是吗,真不是个男人,我都替他臊得慌。”
讥笑声不绝于耳,直叫宋地主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身子不住抖着,哆哆嗦嗦道:“官老爷,官老爷,草民知错了,草民再也不敢了,借福星村百姓的粮食,我一分利钱都不收,一分都不收……”
墨缘未料对方会被吓成这样,当即手腕一转,将大刀收回:“这可是你说的。”
“我说的,我说的!”宋地主一叠声道。
“既然如此……”墨缘拖长尾音,目光中透出几分警告意味。
“草民这就让人开仓放粮!”宋地主言罢,冲跪在身后的小厮道:“还不去放粮,把粮食运到福星村里!”
“是!”几个小厮应声,脚底抹油跑了。
“还有呢?”墨缘冷脸问道。
“还有……还有……”宋地主眼珠子左右咕噜噜地转,注意到受伤的村民,当即冲身后人呼喝道:“回府取钱,请大夫,快!”
“是!”仅剩下的两个小厮从地上爬起,连滚带爬朝府邸赶去。
“还有呢?”墨缘再度问道。
闻言,宋地主不由愣住:“还有?”
他支起身子四下打量,怎么也找不出第三个问题来。
“你羞辱李姑娘,逼她自戕,难道不当有所表示?”墨缘冷声提醒道。
闻言,宋地主反应过来,连忙抬头看向少女:“李姑娘,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好不好?”
四目相对,李七月眼底没有一丝波澜。
她就这么杵在原地,任凭宋地主如何道歉都毫无反应,直到对方恼羞成怒。
宋地主心中恨极了眼前人,奈何有三品侍卫在,只能咽下苦水:“李姑娘,我都同你道歉了,你接不接受给句准话啊!”
“我不接受!”李七月红唇微启,在一众诧异的目光中朗声道:“你凭什么将我指做破鞋,就因为我被玷污了,没有自杀吗?难道我受了伤害,连活在世上的资格都没有吗?”
“所有女子,都必须贞烈,为了守住清白,以死明志吗?”
这番话,李七月是说给围观百姓听的。
她脸皮厚,不在乎别人背后的议论,不代表村里其他姑娘不在乎。
今日事情既然发酵到如此地步,她索性就将话全部挑明,以免日后同村的姑娘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受那荡妇羞辱。
“错分明在山贼,为什么你不去指责山贼?”
闻言,坐于不远处茶楼中的李翰文微微眯起眼睛。
他自茶楼中探出头,居高临下而望,可以瞧见少女清瘦却笔挺的背脊。
她仿佛一根坚韧的松柏,骄傲又倔强,不肯折腰半分:“宋老爷,你可知,我用了多大的勇气,才能选择苟活于世,你可知,因为你恶语相向,我有多少次想寻死,可想到家中父亲……”
话音就此戛然,一滴泪顺着李七月眼角滚落。
她吸了吸鼻子,凌然道:“你可知,我们这些受伤害的姑娘心中有多少牵挂,你可知,一条生命陨落,会有多少人肝肠寸断,会有多少家庭破碎。”
“你不知,你只顾自己畅快,你只觉得将我逼死了,能展现你的通天本领,至于我爹是死是活,至于其他与我经历一致的姑娘,他们如何,你根本不在乎,在你眼里,人命根本不是人命,只是一件玩物罢!”
声落,街道上鸦雀无声。
“我李七月,不接受任何荡妇羞辱,不接受任何羞辱后的道歉,除非你为此得到相应的报应,否则我心中恨意难消!”
闻言,墨缘诧异看了一眼少女,随后侧头看向茶楼方向。
李翰文比了个手势,墨缘会意,沉声道:“那姑娘如何才肯原谅他?”
见墨大人开口,宋地主连忙道:“李姑娘,你如何才肯原谅我,只要你说,我一定照做。”
“你过来点!”李七月冲跪在地上的宋地主勾了勾手指。
宋地主心中大为恼火,却还是不情不愿地膝行上前:“李……”
“啪”地一声脆响,宋地主脑袋被扇歪,脸上浮现出一个鲜红的掌印。
李七月甩了甩疼到发麻的手,在一众惊诧目光中面无表情道:“咱们一笔勾销。”
宋地主捂着脸,双目充血猩红,表情活像是要将人生吞了。
“宋老爷觉得,这个办法不可?”墨缘的声音冷不丁响起,宋地主一个激灵,忙不迭摇头道:“可,可,您说什么便是什么。”
“那事情便这么算了。”墨缘一锤定音,末了,不忘冲宋地主吩咐道:“你同哪些老爷,哪家铺子打过招呼,限你三日内解决,将福星村百姓当得的还给他们,否则,休怪本官对你不客气。”
“……”宋地主张口意欲解释,可当对上男子不耐的目光,又把话咽回肚子里,生生受下这份委屈。
“去吧!”墨缘抬手,宋地主连滚带爬离去。
“民女谢过墨大人!”李七月福身,诚挚道:“今日若非大人出面,我们怕是要吃大亏。”
“多谢墨大人!”
“墨大人菩萨心肠!”福星村村民连声谢道。
“这些都是我应当做的。”墨缘将一众村民扶起,末了,扭头看向维持着福身姿势的少女,眼中流露出一丝欣赏:“其实,相较于谢我,他们更应该感谢你,若非姑娘的勇气,我也无法知晓此事,更不要说妥善解决。”
言罢,他伸手将人扶起,诚挚道:“我请姑娘喝杯茶水,姑娘可愿赏脸?”
“墨大人抬举小女子,小女子又岂有不从之理。”李七月颔首,扭头冲身后村民道:“我与墨大人去喝杯茶,你们不必等我,宋老爷的人来了,你们便跟他们走,给你们的补偿,莫要客气,只管拿,这些都是我们应得的。”
“好,七月你放心吧。”众人异口同声应道。
得了肯定答复,李七月这才随墨缘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