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抄手游廊,一行人来到衙门的最偏僻处。
那是两间并排的偏房,屋长丈余,门口堆着前人搬走留下的垃圾,散发着难闻的臭味。
见此情形,李翰文瞬息变了脸色。
感受到男子的怒意,岳骞打了个哆嗦,磕磕巴巴道:“殿下,小的……”
“瞧着不错。”李七月适时出声,笑眯眯道:“进去看看里面怎样吧。”
闻言,李翰文抬眼看向捕头,示意对方打开房门。
岳骞不敢耽搁,忙不迭将门拉开,一时间,臭气喷涌而来。
汗臭味与脚气味自不用多提,让人震惊的是,竟还混合着尿味与屎臭味。
众人蹙眉,抬手捂住鼻子。
“怎么会有屋子这么臭?”
“这是给人住的地吗?”
人群中传来压低的议论声,墨缘面色一沉,厉声呵斥道:“岳骞,你怎么办事的?这就是你准备的居所?”
“下官……下官……”岳骞目光闪烁,一时找不到说辞辩解。
就在此时,李七月抬脚,缓缓朝臭气熏天的房间行去。
见状,岳骞大骇,忙不迭冲上前阻拦:“李……李姑娘……屋内脏乱,还是不要进去看了。”
“无碍。”李七月回以温和笑容,轻轻将男子拨开:“我就看看我们村的村民住的地方缺些什么,我好去采买。”
言罢,她抬脚朝门槛那端迈去。
“李姑娘!”岳骞再度冲上前,手刚抓住少女肩膀,便叫对方用力撇开。
“你做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李七月惊呼,慌张地推了对方一把。
岳骞身子一歪,震惊看向少女。
那女子也不知使的什么招数,明明力道不大,却叫他失了平衡,身子摇摇晃晃,一脚跨过门槛踩入房中。
“咔嚓”一声,地木质板下陷,岳骞狼狈摔入房中,压断地上丝线。
他“啊”地惊呼一声,想要起身却是为时已晚。
只听得几根木头倒下的“咚咚”声响起,房梁上似有什么被拨弄了一下,随后一盆土黄色不明液体从天而降,泼在男子脸上身上。
屎尿臭气弥散开来,李七月后退两步避免自己被殃及,微微睁大眼睛,一脸惊奇道:“官差大人,民女头一回踏入府衙,请问,府衙里的茅厕,都是盖在房屋顶上的吗?”
岳骞仓皇爬起,不敢去看贤王殿下的表情。
此时此刻,李翰文脸色已然黑如锅底:“还不滚下去,把自己清理干净,一会来书房给本王一个答复!”
“是!”岳骞颔首,顶着满身屎尿仓皇而逃。
李七月却是没打算收手,她目光从一地男子身上移开,看向另一间没被打开的房门,自言自语道:“一共两间房,应当一间是男子住的,一间是女子住的。”
她一面说着,一面拔腿走向另一间房门。
“李姑娘!”墨缘上前拦住少女,轻声道:“我来开!”
“麻烦墨缘大人了!”李七月也不客气,一口应了下来。
墨缘拿手去推房门,瞬间感觉到房门顶端有些许异样。
他退后两步拉开距离,用佩剑将房门捅开。
“哗啦啦”水声响起,一大桶水浇在地上,木桶“咚”地一声砸在地上,咕噜噜滚到门槛前。
见状,李七月登时笑了:“看不出来,官差大人还挺怜香惜玉的。”
她话里有话,叫本就压抑的气氛变得愈发凝重。
“七月!”李冬轻唤,不赞成道:“你胡说什么呢?”
“瞧我,说错话了。”李七月轻轻打了下自己的嘴巴,阴阳怪气道:“这女子就是爱干净,女厕所里掉出来的水都是没气味的。”
“七月!”李冬上前拉住女儿,按着她的脑袋给贤王行礼,恭敬道:“小女年幼无知,还望贤王殿下大人有大量,莫要与她计较。”
李七月配合地弓着身子,面上不见一丝笑意,眼神冷得能结出冰霜。
她早就料到官府里的一些官差会搞事,会故意为难他们,这才提出来看他们的住所,没曾想,那些官差会做得这般过分。
要是她今日没来看,那一桶粪水,岂不是要浇在他们福星村的儿郎身上,那一桶凉水,岂不是要湿了他们福星村姑娘的衣裳?
“李叔莫要这般说,是本王没管好衙门这帮人。”李翰文抬手将二人虚扶起,严肃道:“这件事,本王必定给你们一个交代。”
说话间,他视线落在少女脸上,那张脸依旧没有太多神情,似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只一眼,李翰文便收回目光:“墨缘,你先带他们下去休息,李叔李姑娘,你们二位随我来。”
言罢,他转身朝外行去。
李七月拔腿跟上,小手轻轻攥住父亲衣袖。
李冬侧目看向女儿,目光中带着几分不赞同。
李七月回以委屈神情,一点一点拧着父亲的衣裳,小手轻轻晃着,带着几分撒娇意味。
见状,李冬眼中闪过一抹无奈,没有制止女儿。
霎时间,李七月舒展眉眼,乖巧地将手收回。
从头至尾,二人没有言语交流,却凭着眼神和肢体动作理解了对方的意思。
很快,一行三人来到府衙的书房内。
书房里陈着上好的红木椅,主座后架着一个巨大的书架,上面可怜兮兮地摆着二十来本书籍,愈发显得书架大而空荡。
李翰文一撩衣袍坐于主座,抬手示意二人落座。
“谢贤王殿下!”李七月父女二人拱手,规规矩矩地于右侧次座落座。
“李姑娘,今日之事,你希望本王如何处置?”李翰文主动开口,说话间拿眼看向少女。
“全凭王爷处置。”李七月颔首,将问题踢了回去。
闻言,李翰文不由笑了:“本王以为,你是个有话直说的,不会弄这些个弯弯绕绕。”
“民女的确是个有话直说的性子,只是,民女不懂府衙的规矩,不知他们今日所为,是作恶,还是恶作剧。”李七月维持着颔首姿势,语气淡淡,却是灌了一记猛药。
朝男子泼粪水,朝女子泼凉水,说是恶作剧未免太轻,可说是作恶,又未免太过。
她给出这两个选项,无非是想从重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