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翰文目光随马车远去,须臾收回,严肃地望着身前小厮:“若本王没记错,骆富义安排你跟在骆计安身边,是因为你守规矩,敢劝骆计安,怎的如今,连你也拦着本王?”
“贤王殿下恕罪。”阿达颔首,情真意切道:“照理来说,小的应当开解我家公子,避免生出不必要的嫌隙,只是水城水深,相信您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我家公子自小修佛,心思纯良,若参与其中,恐会招致祸患。”
闻言,侍立一旁的墨缘忍不住上前,凝重道:“所以,你便由着他胡思乱想,钻牛角尖?”
“你可知水城如今真实情况,若不尽早解决,你家公子也难以独善其身。”
“骆富义那样的儒商,大善之人,怎教出你这样的下人?”
“我家公子并没有想过独善其身,他只是气恼贤王殿下做事前思虑不周全,不想共处罢。”阿达拱手,随后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递上:“贤王殿下,这里面有一方玉章,用它在骆家商号,可支取白银五万两。”
“里面还有一方铜牌,用它到相邻的别苑里可调遣百人,那些人都是我家老爷派来保护我家公子的。”
李翰文微微眯起眼睛,抬手接下锦囊:“这是你家公子的意思?”
“是!”阿达点头应承,再度拱手施以一礼:“多有得罪之处,还请贤王殿下见谅。”
“无碍!”李翰文摆摆手:“退下吧。”
“小的告退!”阿达颔首,小步退回后院中,轻轻关上院门。
“爷!”墨缘看向自家王爷,轻声道:“我瞧着这样也挺好,骆计安此人过于愚善,他参与其中,反倒给咱们添麻烦。”
“你当真觉得,事情如此简单?”李翰文抬眼看向下属,眸光讳莫如深。
墨缘被问得一愣,垂首恭敬道:“属下愚钝,还请爷明示。”
“那个李七月,不简单!”李翰文微微眯起眼睛,眸中兴味难掩:“怕是她在给骆计安出主意脱离水城这么个漩涡。”
“这……”墨缘面颊微微皱起,有些迟疑道:“爷,不至于吧,就骆公子的脾气,绝不可能躲事。”
他见过的人太多,如骆计安那般干净纯粹的,可谓绝无仅有。
骆计安太善良,若是需要,他能做到如佛祖那般割肉喂鹰,像这样一个大善人,怎可能怕事躲事?
“这才有意思,不是吗?”李翰文唇角勾起一抹弧度,负手缓缓朝巷子外行去:“究竟要有多玲珑的心思,才能教化一个顽固之人?”
“爷?”墨缘轻呼,不可置信道:“您认为,是李姑娘改变的骆公子?”
“李七月待你态度如何?”李翰文不答反问。
“她……”墨缘拧眉回忆,有些迟疑道:“李姑娘待我颇为客气尊敬,除了客气尊敬,倒也看不出其他。”
“你可看得透她?”李翰文追问道。
闻言,墨缘略一思索,轻轻摇了摇头:“那小姑娘瞧着稚嫩,却是叫人有些捉摸不透路数。”
“呵!”李翰文轻笑一声,眸中兴味愈浓:“有意思。”
这是墨缘今日第二回从自家爷口中听得“有意思”三字,不免有些震惊:“爷,您是不是将李姑娘想得太神了一些?那李姑娘就是再厉害,也不至于有此等本事。”
“自打骆公子被接回骆家后,骆老爷不知请了多少名师,就是未能将他的倔脾气拧回,骆公子和李姑娘才见过几次,便是受了影响,也不会这么快发生转变。”
他承认,李七月这个小姑娘心思厉害,可,她再厉害也不过一个未及笄的小姑娘,又从未受过名师点拨,其品行或许能在水城拔得头筹,能力……能力在福星村都未必算得上顶尖的,毕竟福星村可是出了赵星儿赵姑娘。
像赵姑娘那样的妙人尚且需要多多接触新事物学习,更何况早些年名不见经传的李七月。
“你可曾想过一件事?”李翰文抬眼看向下属,幽幽道:“骆计安来水城这么久,他做过几件好事?”
闻言,墨缘一愣,有些不确定道:“不曾听闻,许是暗中帮助了不少人,毕竟骆公子并非高调的性子。”
“他的确不高调,可他在哪个城做善事不曾沾上麻烦?”李翰文微微眯起双眸,饶有趣味道:“以往在秩序良好的城里尚且能被刁民堵门,怎的如今换到水城这么个破落地,反倒行了好运,帮助的每一个穷困人家都是心地善良的。”
“墨缘,穷山恶水出刁民,这点,你不会不清楚吧?”
“这……”墨缘语凝,一时不知当如何作答。
自打骆计安骆公子从寺庙回到骆家后,就不曾停下做善事的脚步,被刁民讹上倒是其次,被骗,被绑架,被男女觊觎美色,倒霉事可谓不胜枚举,为此,骆公子不得不与骆老爷分别,辗转于各个城镇。
如今,骆公子在水城住了半月有余,日子过得闲适安稳,倒真不合常理。
“爷!”墨缘轻唤,不确定道:“就算骆公子当真发生了改变,也未必是因为李姑娘,他这一年时间都迁了四座城了,再这么闹腾下去,就要无处容身了,骆老爷肯定着急。”
“呵!”李翰文轻笑一声,幽幽道:“打赌吗?”
“打赌?”墨缘一怔,有些不明道:“爷,您要赌什么?”
“就赌李七月这个人!”李翰文双手背于身后,眼眸中溢出浓浓笑意:“赌她,究竟有多厉害。”
“这……”墨缘扯了扯唇角,配合道:“既然爷想赌,属下就同您赌,赌十两银子如何?”
这种稳赢的局,他可不敢赌多,这不明摆着宰人吗。
“本王同你赌一千两!”李翰文薄唇微启,自信道:“若是本王说得对了,你给本王一百两银子,若是你说得对了,本王给你一千两银子,外加答应你一个不太出格的要求。”
“爷!”墨缘低呼,满脸写着不可置信。
一千两银子可是大数呀,他家爷就这么相信李姑娘?
“赌不赌?”李翰文沉声问道。
墨缘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略一思索,果断点头:“赌!”
虽然他家爷比他聪明,看人比他透彻,但,他怎么也不相信李七月能改变骆公子。
骆公子的倔性,他可是亲眼见识过的,就李七月那烈性子的行事作风,两个人能成为朋友已然是当世奇观,李七月改变骆公子?除非晴天霹雳。
“轰隆!”
一道惊雷落下,将白日照出诡异的光亮。
墨缘一个激灵,看了看天空,又拿眼看向自家爷:“爷?”
“呵!”李翰文轻笑一声,负手朝前行去:“准备好一百两吧!”
墨缘快步跟上,一颗心七上八下。
该不会,他真要输了这场赌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