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将人塞回房中,骆计安这才把手松开。
他用身子堵在房门口,目光灼灼地望着眼前人,严肃道:“你不要在乎她们说了什么,她们不配让你耗费心思,知道吗?”
“骆计安!”李七月双手抱胸,歪头倚着桌子,好笑道:“你太紧张了,我方才说过的,过去的事情,我不在乎,别人的眼光,我更不在乎。”
莫说她没有被山贼侵犯,便是被山贼侵犯了又如何,因为别人的一句话寻死觅活,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更是对自己独立人格的践踏。
“就如你所说的,众生平等,她们的言论的确冒犯了我,可我觉得,她们在践踏我的尊严的同时,更践踏了自己的尊严。”言至此,李七月唇角勾起一抹浅淡弧度:“用身子是否清白丈量自己同一个男子间的距离,本就是在看低自己,不是吗?”
“对,你说得没错。”骆计安应承,严肃的面上露出一丝轻松:“你能这么想是最好不过了。”
“我一直都这般想。”李七月正色,认真道:“骆计安,谢谢你。”
“谢我?”骆计安蹙眉,歉疚道:“今日之事算起来,是我没管教好府里的下人。”
“什么叫没管教好,说得好像你管教过似的。”李七月笑,轻松道:“你一个和尚,哪管得来世俗事,不都是你身边人打理的吗,你又不在乎这些,他们做的好与坏,都叫你略了去。”
骆计安哑然,竟是无从反驳。
“所以,今日这件事,我不放在心上,你也别放在心上,人既然打发了,事情就这么过去了。”李七月言罢,手在半空中比划了半个圈,示意对方出去:“你若是真想帮我,我呢,现在需要洗个热水澡,以及两个手嫩的丫鬟给我按摩。”
“我现在便去吩咐下人。”骆计安应声退出客房,这才注意到站在院中的阿达。
二人目光在半空的交汇,阿达快步上前,压低声音道:“公子,可是府上的下人冲撞了七月姑娘?”
“你随我来!”骆计安负手,大步朝院外行去。
见状,阿达心头“咯噔”一下,下意识扭头看向客房,却见方才回避的少女此刻正双手抱胸倚着门阑,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
少女的目光与往日大不相同,丝毫不掩饰其中打量与幸灾乐祸。
霎时间,阿达确定,自家公子动气了。
他慌乱收回目光,一溜小跑朝院外追去。
骆计安行至角落处停下,一回头,就见阿达迅速板正身子,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
“公子!”阿达张口,微喘着气,小心翼翼道:“府上下人做错了什么事,您告诉小的,小的保证将事情处理妥帖。”
“阿达。”骆计安正色,严肃道:“在你们心中,七月是一个怎样的姑娘?”
“李姑娘聪慧过人,善良勇敢,女人中女人……”
“行了!”骆计安出言打住贴身小厮的马屁,神色越发严肃:“你们可会因为她曾经的遭遇瞧不上她,可会觉得她配不上本公子?”
“公子!”阿达反应过来,诧然道:“府里有人议论李姑娘的过去?”
他虽然对李姑娘颇有微词,也觉对方配不上自家公子,但,他不会拿到明面上说,更何况,在他眼中就没有一个女子配得上自家公子,这与李姑娘的遭遇并无关联。
“岂止是议论!”想到那些个污言秽语,骆计安眉头紧锁,冷声道:“阿达,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排查,府上但凡有在背后非议过七月的,都给我赶出去,再让我听到一个人嘴碎,你们也不必走了,我走!”
“公子!”阿达大骇,“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战战兢兢道:“您可不能走啊,老爷就您这么一个儿子,您要是走了,老爷……您让老爷怎么活啊?”
“你们只考虑我爹怎么活,可曾想过七月怎么活?”骆计安没有如往常那般第一时间将人扶起,而是冷声训斥道:“我知道,我爹想抱孙子,他必然嘱咐过你们,你们是下人,主子有吩咐,你们拒绝不得,所以以往不管你们做得多荒唐,我都不曾追责过你们中任意一人,我只会同我爹置气,可你们现在打的,都是些什么龌蹉算盘?”
“以往送到我房里的,不管是良家女,还是花街柳巷的女子,都在某个层面与我爹达成共识,要么图银子,要么图我这个人,她们因此受到药物的折磨,我可以视若无睹,独善其身,可七月她不同,她不贪图我任何东西,你们却想着给她下药,将她送我榻上。”
“你是知晓她的遭遇的,让她信任的朋友糟践她,你叫她怎么活?”
“也许在你们眼里看来,一个穷苦人家的姑娘能与徐国首富独子有夫妻之实是莫大的荣光,可在她眼里,我与那些作恶的山贼又有何区别?”
“都是触犯律法的恶事,怎的,脸面与身份就能粉饰一切了,这又与那些无法无天藐视律法的狂徒有何区别?”
一连几个问题砸在阿达头上,砸得他晕头转向,不知当做何种回答。
“今日我把话放这,你们若是敢将那下九流的手段用在七月身上,一旦她想不开,我必然下去陪她。”骆计安言罢,在小厮惊恐的目光中吩咐道:“行了,别跪着了,去让人给七月准备清浴用的汤水,记得挑两个手软的丫鬟侍候她清浴,给她按揉解乏。”
“公子,小的……”阿达仰着脑袋,唇瓣开合半响,就是说不出话来,急得眼泪直往下掉。
骆计安到底心软,见小厮这副模样,面色登时缓和几分:“你哭什么?若你没这个心思,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小的……小的的确有撮合公子与李姑娘的心思。”阿达抹了把累,抽噎道:“小的保证不敢了,您……您可千万不要做傻事,”
闻言,骆计安拧眉,幽幽叹了一口气。
他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转过身,缓步行入偏院。
终究,他被束缚在这高墙深院中,无一人心向着他。
不,不对,有那么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