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大的共情能力让李七月鼻头发酸,她无法想象,一个活生生的人如何能做到与过去割裂,浑浑噩噩地渡过两年多光景。
“七月!”骆计安轻唤,眉心微微隆起:“你眼睛红了。”
“我……”李七月张口,才发现声音有些哽咽。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逐渐坚定:“你想找回自己的过去吗?”
“自然。”骆计安不假思索道。
“哪怕寺庙里发生的事情你无法承受?”李七月复问道。
“我想知道自己的过去。”骆计安坚定道。
“我觉得,我可以帮你。”李七月仰头望着男子眼睛,认真道:“虽然我能力有限,但我会尽力。”
她心里清楚,能让身为父亲的骆首富极力隐瞒,能让修佛的大和尚避讳不谈,足以证明寺庙里发生的杀戮给骆计安造成了多么大的影响。
可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人如果没有过去,无异于没有脚的鸟,只能不停地向前飞,因为他心中根本不知道究竟何处是家。
四目相对,刹那间,骆计安笑开眉眼:“七月,你可知,我为何信任你,亲近你?”
“因为我聪明,因为我心向着你。”李七月不假思索答道:“从你我初遇,我为你着想的那一刻起,我在你心中,便与旁人不同。”
“呵!”骆计安眼底笑意扩大,由衷道:“七月,你果真是我修佛道路上的领路人……”
“停!”李七月抬手打断男子的言论,一本正经道:“我这人,满脑子七情六欲,没有削发为尼的打算,你可不能看我头发短,就想忽悠我把剩下几寸给剃了。”
闻言,骆计安轻轻耸动双肩,闷笑道:“好,我不说,不说。”
二人相对而坐,忽如其来的沉默给气氛添了几许微妙。
李七月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手还抓着男子的手掌。
她想要将手收回,却被一把握住。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骆计安有些心虚,没等他松手,大掌便叫两只小手包住。
少女的手很软,绵呼呼的,仿佛没有骨头一般。
“骆计安,我心向你,我会一直向着你的。”李七月认真言罢,拿手锤了锤自己的肩膀,俨然一副铁血硬汉的姿态。
骆计安心绪被那绵软的触感牵动,目光有些恍惚地落在少女肩头,倏而展颜笑得明朗:“七月,你真可爱。”
李七月没将这句真心话当回事,笑着打趣道:“我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你就夸我一句可爱?”
“那……”骆计安眼睑微颤,不明所以道:“我当如何说?”
“你应当夸我漂亮,人美心善,倾国倾城,徐国第一大美人。”李七月一脸骄傲道。
骆计安一滞,面上露出几分犹豫。
见对方犯难,李七月眼底闪过一抹坏笑,恶劣催促道:“你干嘛不说话?这句话很难说吗,还是你根本不是真心夸赞我?”
“我……”骆计安嚅了嚅唇,“倾国倾城”四字卡在喉头,怎么都说不出口。
良久,他双手合十,歉疚道:“出家人不打诳语。”
“你这人怎么说话的?”李七月横眉竖目,本是想着吓唬对方,然,脸方绷起,便在男子慌乱的目光中破功,笑得直不起腰来。
“哈哈哈!”
欢快的笑声传入耳中,骆计安先是一怔,继而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他看着少女明媚的笑脸,视线不自主地随着她晃动的幅度上下起伏,心头泛起细碎涟漪。
漂亮……她笑起来,的确是漂亮的……
“七月!”骆计安轻唤,在少女抬眼看来之际心中一慌,将到嘴边的夸赞又咽了回去,有些局促道:“时候不早了,你累了一天也该休息了。”
“瞧我,糊涂!”李七月笑着起身,倏地想起什么,躬身看向男子。
骆计安本欲站起,不料少女身子忽然压下,于是他又坐了回去。
“怎么了?”他目光微微闪烁,莫名生出几分心虚,生怕自己被对方看穿。
“我走了一天,累得慌,你能不能让你府上的下人给我烧点热水清浴,顺道再找两个丫鬟给我做个全身按摩?”李七月言罢,连忙补充道:“对了,还有崇明哥,也给他准备两个小厮做全身按摩。”
闻言,骆计安暗暗松了口气,温和道:“好!”
“谢啦!”李七月拱手,笑眯眯地直起身子。
骆计安随之站起,将人送到屋外,冲着阿达吩咐道:“吩咐下去,日后七月就是府里的女主人,她有需要的,务必准备齐全,知道吗?”
此言一出,无异于巨石投湖,掀起万丈波澜。
院中十数道目光尽数汇聚到二人身上,火辣辣的,如饿狼冒着绿光。
张崇明亦是震惊,他没想到,他不过在外等了一会儿,七月妹妹就跳过三媒六聘的程序,直接成了骆府的女主人。
“女……女……”阿达高高咧起唇角,对着天地拜了三拜,激动道:“公子,您终于打算彻底还俗了。”
末了,他上前两步,压抑着兴奋道:“今夜就洞房吗?小的可以马上让人布置好婚房,咱们先办正事,再成亲。”
“你在胡说什么?”骆计安蹙眉,不明白贴身小厮在犯什么糊涂。
见男子一副单纯模样,李七月忍不住扶额,出言解释道:“阿达,你误会了,你家公子不是这个意思,所谓女主人,也不过是他把我当做朋友,想让你们如对待他一般对待我罢。”
“误会?”阿达看着自家公子,见他点头赞同,眼中欢喜登时做云烟散,一张脸垮得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他吸了吸鼻子,深吸两口气,最终还是憋不住,“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哭声来得又急又凶,将李七月与张崇明镇住。
骆计安却是早已习以为常,他自怀中掏出一方汗帕递上,催促道:“去吧,把我的交代吩咐下去。”
阿达没有伸手去接汗帕,抓着袖口一面抹泪一面往院外走,嘴里抽抽噎噎:“人生大起大落,实在是太刺激了,这给人希望又叫人失望的,好似公子又出了一回家。”
李七月:“……”
张崇明:“……”
“叫二位见笑了,阿达一贯如此。”骆计安冲二人拱手,温和道:“时候不早了,二位早些休息吧。”
“好!”李七月拱手应承,在丫鬟的带领下与张崇明前后脚离开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