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公子?”见男子还在站着发呆,李七月抬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坐呀!”
骆计安回过神,踌躇片刻,在少女身侧坐下,只是二人距离不再如先前那般亲近,隔了足足一尺有余。
李七月倒是没注意这些细节,一手贴着脖子,一手烤火,烤得热乎了再贴到脖子上取暖,换另一只手烤。
干柴只剩下三根,得省着点用,是以,此刻照亮山洞的火苗不过巴掌大,根本暖不到全身。
她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盹,很快,脖子一歪,枕在膝头沉沉睡去。
骆计安注意力一直放在少女身上,见她睡着了,当即脱去外裳,轻手轻脚盖住那娇小身躯。
他知晓她冷得厉害,之所以先前没有脱下外裳递给她,乃是知道她会拒绝。
她是个善良的姑娘,比起自己,更关心身边的人,尤其接受不了身边人因她有半分差池。
火光跳跃,山洞忽明忽暗,少女脸上光影浮动,更衬出几分恬静温柔。
骆计安有些失神,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少女面庞。
二人相识这么久,这是他头一回意识到,原来她生得这般可爱,面颊瞧着软乎乎的,好似很好捏,与刚强的性子形成强烈反差。
须臾,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骆计安有些发蒙。
奇怪,他今日怎么了,心绪如此浮躁。
骆计安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扫开一片空地蜷缩着躺下。
当是今日遇到的事情太多,身子疲惫,又整整一日未进食,这才有些恍惚,休息调整一番应当就没事了。
“轰隆!”
惊雷破空,将整个山头照亮如白昼,须臾湮灭,重归黑暗。
狭小的山洞中,男女相隔一尺有余,一个抱膝睡得乖巧,另一个蜷缩着身子,长长的手脚施展不开,显得有些窘迫。
骆计安极少做梦,偶尔发梦,也是在梦中诵经,晨钟暮鼓,然,今日却是生了变数。
他梦到了一条腿,一条白花花的女人的腿,那腿上的肌肤细腻,柔软,是他未曾感受过的触感。
腿的主人脸上蒙着一层薄雾,瞧不清楚模样,可他心里知晓,站在他面前光着一条腿的少女是李七月。
“七月姑娘!”他冲站在远处的少女伸出手,心中暗暗期待着对方的靠近,可这份期待源于什么,没人给他答案。
少女抬脚,一步步朝他走来,忽然,光着的左腿一软,整个人扑倒在他怀中。
骆计安一个激灵,猛然睁开双眼,就见少女坐在火堆前,往只剩拳头大小火苗的火堆里添柴。
他睡前盖在少女身上的外裳不知何时回到了自己身上,上面带着少女的气息,说不清是什么味道。
“骆公子。”李七月侧目,关切道:“你怎么了?”
“没!”骆计安摇头,只觉脑袋依旧有些迷糊:“我梦到姑娘的腿又不能动了。”
闻言,李七月一怔,旋即失笑道:“骆公子,你还真是块天生修佛的料。”
平日里发善心也就罢了,睡梦中都不忘关心他人,实在是令她汗颜。
若是换做平日听得这番话,骆计安必然是高兴的,可是此刻,他却莫名感到心虚。
他不知自己为何会梦到少女,但直觉告诉他,梦境的根源并非担忧。
见男子垂着眼睑不应声,李七月倾身,抬手探上男子光洁的额头。
微凉触感传来,骆计安身子僵住,秉着呼吸,一瞬不瞬地望着少女近在咫尺的容颜。
“没发烧。”李七月松了口气,收手之际见男子表情有些呆愣,不免觉得奇怪:“骆公子,你真的没事吗?”
“许是忽然惊醒有些恍惚吧。”骆计安轻声道,似是同少女说,又似是回答自己。
“那就好。”确定男子没事,李七月这才拉开二人距离,坐在火苗前烤火。
骆计安目光随少女远去,视线落在那条被衣裳包裹严实的腿上,眉心不自觉地隆起。
另一边,水城内。
张崇明坐在骆家后院,看着倾盆大雨交织成的雨帘,眉心拧得可以夹死蚊子。
都这么晚了,七月妹妹还没有回来,她该不会出事了吧?
“呸呸呸!”张崇明用力拍了下脑袋,动作牵动手掌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
他低头看着包扎妥当的右手,又看看同样缠着纱布的左脚,烦闷地叹了口气。
他真是没用,正事干不成一件,净给七月妹妹拖后腿,若他能再聪明些,冷静些,也不至于伤了手脚,若他没有伤了手脚,爬陡坡一事也不会落到七月妹妹身上,七月妹妹更不会失踪大半日没有消息。
“张公子!”
恭敬客气的招呼声自拐角处传来,张崇明循声看去,就见阿肆撑着油纸伞快步行来,面上喜气难掩:“人找到了。”
“找到了?”张崇明“蹭”地站起,激动道:“在哪找到的,他们现在人在何处?”
“他们二人爬不上陡坡,于山中找了个山洞避雨。”阿肆言罢,顿了顿,补充道:“如今人虽然找到了,但因为正是宵禁的时辰,只能等明儿个一早再进城。”
“找到就好,找到就好!”张崇明松了口气,拱手冲男子施以大礼:“阿肆,辛苦你了。”
“张公子客气!”阿肆抬手制止,又恢复一贯没有表情的模样:“时候不早,公子快些休息吧,李姑娘让人带话,说是明儿个有事情要忙。”
“好!”听得有事情要忙,张崇明不敢耽搁,连忙回屋休息,生怕第二天精气神不足误了正事。
搞定张崇明,阿肆撑着油纸伞缓缓行入雨中。
一抹黑影自他身后屋顶上掠过,很快消失在无踪,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阿肆回首,抬起手中油纸伞,目光定格在黑衣人待过的位置上,眼中浮现淡淡杀气。
“贤王又派人来了?”
身后传来阴沉男音,阿肆没有回头,只是面无表情道:“这算什么新奇事吗?贤王殿下疑心病重,你又不是头一回知晓。”
“可是,你让他知道了公子今日的遭遇!”阿武一手按住阿肆肩膀,咬牙道:“这会给公子带来大麻烦的,你知道吗?”
“呵!”阿肆轻笑一声,语气淡淡地反问道:“宋地主忽然没了二十号打手,这件事就是想瞒也瞒不住,不是吗?”
说到这,他回首看向同伴,目光幽幽,透着与身份不相符的可怕杀气:“索性让他知晓,这件事与公子有关,看在老爷的面子上,他会当做这件事没发生过。”
二人相对而立,对峙良久,阿武松口道:“你最好不要违背老爷的决定。”
“我怎么违背老爷的决定了?”阿肆面不改色地反问道。
阿武一滞,嚅了嚅唇,撂下一句“你心里清楚”便消失在雨夜中。
阿肆压低油纸伞,拂了拂袖口上的水渍,自言自语道:“我当然清楚,老爷扶持贤王,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错误的决定!”
“错误的事,自然不能任其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