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七月心头琢磨着,忽听得一道沙哑男声钻入耳中:“姓李的女子当真是够放浪的,床笫之事也有脸拿到台面上说。”
“可不是吗。”另一男子接过话匣,方脸上满是愤恨:“什么叫一日一次就没用差劲,合该去死……哎,我当然不是一日一次,我只是替他人不平!”
“我也是替他人不平,虽然一日一次是弱了些,但也没到去死的地步,她这一句话,羞辱了咱水城多少男儿郎?”圆脸公子应和,眼中闪过一丝恶意:“你说,她这般懂,可是经验充足?”
闻言,墨缘面色一变,握紧腰间佩剑就要上前训诫,肩上兀地一沉。
他侧目看向少女,却见少女眉目含笑,饶有兴致地望着声源处,仿佛并未受到污言秽语的影响:“墨缘大人莫急,听听他们都在说些什么。”
三位公子并未发现自己被人盯上了,犹在自顾自议论着。
青衣白面的清瘦公子一摊折扇,端的是风流不羁,故作姿态道:“这不能吧,她被山贼侵犯,那可是第一次,姑娘家家的头一回疼得不行,哪能知晓个好赖?”
“不定她天赋异禀。”圆脸公子笑罢,恶狠狠地补充道:“又或许,她早就不是雏儿了,那日叫山贼轮番上阵,体验了个中趣味,懂得分晓好赖了。”
“不会吧?”青衣公子倒吸一口凉气,故作震惊道:“她爹可是秀才,她又是唯一的女儿,当是个知书达理的姑娘才是。”
“真要是个知书达理的,被山贼污了身子,早自尽了,会像她这般整天在街上抛头露面?”圆脸公子言罢,不忘恶意揣度道:“要我说呀,她为贤王殿下办事,那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定想攀着贤王殿下这根高枝,多勾引几个男人。”
“孟柳风你知道吧,就是咱们书院那个穷酸书生,他呀,曾与李七月有婚约,李七月被山贼玷污后,他没有悔婚,反叫那李七月退了婚事,这里面要没点弯弯绕绕谁信呀。”
“有道理!”方脸公子点头附和,煞有介事道:“我一眼瞧着便觉那李七月是个不安于室的,你是没瞧见,那一双狐狸眼,啧啧,床笫上不定几多风流……”
污言秽语源源不断钻入耳中,李七月半点不恼,反勾起一抹清浅弧度,笑得戏谑讥嘲。
她不就是说了男人一日一次不行,太差劲吗,明明是激怒郑甲的套话说辞,没曾想,水城大把的男人对号入座,这是对自己多没自信,才会因此恼羞成怒。
她像个局外人一般瞧着热闹,墨缘却是听不下去了。
他大步上前,拔剑横挡住三人去路:“站住!”
剑刃上闪烁的寒光将街道上的百姓吓了跳,待看清来人模样,登时将目光投向三位衣冠楚楚的公子哥。
“我当是谁呢,原是墨缘大人。”几位公子客客气气施以一礼,为首的青衣公子温声细语道:“不知墨缘大人找我等所为何事?”
墨缘冷着张脸,厉声道:“你们方才在议论些什么?”
闻言,三人面色微变,方脸公子急忙出声打马虎眼道:“墨缘大人,我们几个不过闲聊几句罢。”
“闲聊?”墨缘冷哼一声,抬脚踢在男子膝上,生生将人踹得跪倒在地:“你们方才所言,本官一字不落听了个完全,你们还想装傻充愣蒙混过关吗?”
“墨……墨缘大人……”见方脸公子被打,另外两人登时白了脸色:“墨缘大人,我们私下说些闲话,您不会也要管吧?”
话音方落,二人膝盖一痛,不受控制跪倒在地。
墨缘长剑一横,抵在三人脖颈上:“再让本官听到你们胡言乱语,本官割了你们舌头。”
“墨缘大人饶命,墨缘大人饶命……”
三人连连告饶,墨缘抬头欲唤李七月过来,才发现少女没了踪影。
跑得那么快,莫不是心里难受,找没人的地方偷偷抹泪?
这般想着,他心中火气愈大,生生将人踹倒在地:“都给我滚!”
三人一个哆嗦,连滚带爬离去。
墨缘收剑,快步朝着少女离去的方向追去。
他心急如焚,就怕迟一步少女做傻事,然,再度看到李七月,却是在一家蜜饯摊子前。
彼时少女正同摊主攀谈着,笑得很是灿烂,就仿佛,先前那些个污言秽语只是他的幻听。
摊主将打包好的蜜饯递给李七月,笑得很是慈祥:“姑娘为水城办事辛苦了,这包蜜饯,就当是我送姑娘的。”
李七月接过蜜饯,掏出五个铜板压在摊子上,温和道:“您的好意我心领了,这年头大家挣钱都不容易,这是您当收的。”
言罢,她转身快步离去,丝毫不给摊主拒绝的机会。
远离摊子不过十丈远,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姑娘为何不等我?”
李七月不防男子还会跟来,心下诧异之余,不免生出几分疑惑。
她扭头看向身后人,面上不见尴尬,坦荡荡道:“我以为,墨缘大人有正事要办,怕叨扰大人,再说了,大人也没让民女等您呀。”
墨缘大步上前两步,居高临下地审视着那张略显苍白的小脸,心中满是怜惜。
他不明白,为何她能如此平静地面对这一切,就仿佛,一切悲剧都不曾发生。
“其实姑娘不必这般冷静。”墨缘缓缓张口,用生平最温柔的语气道:“我请姑娘喝杯酒吧。”
“墨缘大人,我才十四,不宜饮酒。”李七月笑着拒绝,态度冷静依旧:“您不必怜惜我,比起将时间耗费在我身上,民女更希望您把这些时间用来断案,早早让水城恢复应有的秩序。”
言罢,她福身施以一礼,转身施施然离去。
走出没几步,身边骤然多了一人。
李七月侧目,见墨缘看着自己,不免有些无奈:“墨缘大人,您的好意民女心领了,只是民女一贯来看得开,并没有您想象中那般难过伤怀,怕是要拂了您的一番好意。”
“姑娘既不难过,可要随我前去断案?”墨缘薄唇微启,温柔道:“权当是一份磨砺了。”
断案?李七月眼前一亮,连忙福身施以一礼:“多谢墨缘大人,民女定好好表现。”
见少女瞬间变换态度,墨缘好笑之余,心中不免添了几分欣赏。
她当真与众不同,不缅怀于过去,而是直愣愣地向前冲,仿佛没有悲伤情绪。
可她越是表现得善良大气,为他人着想,他心中就越是感到亏欠。
如果……如果当初他在爷打定主意后坚决反对,是否她不会遭受山贼凌辱,不会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