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缘正烦心着,马车忽然停下。
他拿眼看向帘子后方车夫的身影,沉声道:“怎么回事?”
“前方有人打架,将道路堵住了。”车夫轻声答道。
闻言,墨缘立即站起,冲自家爷拱手道:“爷,属下前去探探情况。”
李翰文摆摆手:“去吧!”
墨缘掀开帘子跳下马车,随意点了几个侍从,三步并作两步朝聚拢的人群行去。
“都让一让,让一让!”随行侍从拨开拥挤的人潮,就见穿着官服的陈大狗骑在一个壮汉身上,生生将对方门牙打掉。
两旁站着几个官差冷眼旁观,按住壮汉的同伴。
陈大狗没有发现来人,抡起铁拳往壮汉脸上砸,在半空中被一把扣住。
他挣了挣,没能将手抽出,不由恼羞成怒:“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敢……”
瞧清墨缘面孔的一瞬,陈大狗面上戾气散了个干净:“墨……墨缘大人……”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墨缘厉喝,训斥道:“穿着官服在街上打架,你们拿月俸就是这么办事的?”
闻言,陈大狗“蹭”地站起,指着地上的壮汉道:“墨缘大人,不是我们欺负人,是这些混账东西欺人太甚,你知不知道他们说什么,他们说……”
“他们说什么都不是你们当街打人的缘由!”墨缘一把将人挥开,示意左右侍从将倒在地上的壮汉扶起。
眼看有能管事的官老爷来了,壮汉顾不得满口鲜血,捂着嘴含混不清道:“墨缘大人,您要给小的做主啊,小的不过在街上支个摊子说书,那男人便冲来威胁小的,还将小的给打了……”
“呸!”陈大狗冲壮汉淬了口,恶狠狠道:“你他娘的那叫说书,你分明是故意编排我们福星村的姑娘。”
闻言,墨缘微微拧起眉头,正色看向那鲁莽的青年:“你叫什么,方才为何动手,说!”
“回大人的话,小的陈大狗,今儿个巡街的时候见到这汉子在路边摆摊子,说贤王招我们福星村的姑娘来,不是来办事的,是来给汉子办的。”提及壮汉所言,陈大狗脸色沉如锅底:“不但如此,她还编排七月妹妹,说七月妹妹和岳骞岳大人有一腿!”
得了回答,墨缘将目光投向壮汉:“你为何编排福星村的姑娘?”
“大人,实话实说怎么能叫编排呢?”壮汉往地上吐了口血水,煞有介事道:“昨儿个我可是亲眼瞧见了,那福星村的李七月和岳骞岳大人相聚一壶仙,举止亲密不说,两人还躲厢房里,你说这孤男寡女的,除了男女之事,还能有什么?”
言罢,他看向围观人群,音量骤然拔高:“李七月如今在福星村里可风光了,她救过的姑娘可都听她的,她不检点出来卖,其他姑娘能是好的?”
“闭上你的臭嘴!”陈大狗一拳打在壮汉脸上,很快被两双手扯住。
他并没有就此罢休,反用脚去踹壮汉的下身:“狗娘养的东西,我看你就是你娘卖身养大的……”
“陈大狗!”墨缘一把将人扯开,厉声训斥道:“你如今穿着官差的官服,就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
陈大狗胸腔剧烈起伏,一双眼睛死死瞪着躺在地上的男人,活像是要将对方抽筋扒皮。
壮汉被那眼神吓了跳,蜷缩着身子“嗷嗷”叫疼,却是不敢再乱说话了。
壮汉不说话,他的朋友却在这时跳了出来。
“就是,陈大人,你可是官差,要注意言行举止。”那瘦猴样的男人接过话,阴阳怪气道:“咱们议论坊间传闻,你犯得着打人吗,你又没证据证明我们说的话是假,还是,你和那李七月睡一屋?”
声落,惹来一阵哄笑。
见此情形,矮瘦男人像是得了鼓舞,笑眯起一双三角眼:“要不,咱们找懂人事的婆子来给福星村的姑娘验验身,看看她们有没有和男人搞过。”
闻言,墨缘太阳穴跳了下,大掌紧握成拳:“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哎哟,墨缘大人您瞧草民这记性。”矮瘦男人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告饶道:“草民忘了那些姑娘被山贼糟践过,如今没法证明,这可如何是好?”
“不过……这寻常要点脸面贞洁的女子,被男人玷污都会自尽,她们可倒好,反倒跑出来抛头露面,这不就是花街柳巷的浪荡女才能做出的事吗?”
“我看你找死!”陈大狗挣脱控制朝男子扑去,为墨缘一把拽了回来。
“你放开我,放开我……”陈大狗剧烈挣扎,同行的几个穿着官服的福星村村民亦忍不住动手,为一众侍从拉住。
“哎呀呀!”矮瘦男人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拿眼看向墨缘,理直气壮道:“墨缘大人,衙门的官差就是这样办事的?这不明摆着欺负我们普通老百姓吗,合着咱普通百姓连闲话两句都要受到欺负?”
言罢,见男子没反应,他索性一屁股坐到地上耍起了无赖:“墨缘大人,您可得惩治这帮混账玩意儿啊,要不日后我们普通老百姓说句话都要担心会不会叫官差大人冲上来毒打一顿哟!”
墨缘深吸一口气,扭头冲身边人道:“你去禀报殿下,就说这边的事情有点棘手,让殿下先回去,我晚些时候到。”
“是!”侍从颔首,快步退出人群。
墨缘拿眼看向起冲突的两方,沉声道:“都随我去衙门一趟。”
“不……不去……”壮汉张口,露出漏风的牙齿:“谁知道进了衙门还能不能活着出来,这件事就在街上解决。”
“对,就在街上解决!”矮瘦男人应和,煽动围观百姓的情绪:“大家都来看啊,官差欺负人了!”
“都说张大人鱼肉百姓,横行乡里,张大人在的时候,可不会因为一句话殴打百姓,我要见贤王殿下,我要见贤王殿下!”
“这事必须在街上解决!”围观人群中有人出声,很快形成一片呼声。
眼看局面骤然乱套,墨缘脑仁阵阵发疼。
“肃静!”
“肃静!”
“肃静!”
几声呼吁为百姓的山呼声淹没,围观人群越来越拥挤,甚至有人趁乱拿石头砸在陈大狗脑袋上。
顷刻间,皮肉破开,鲜血顺着陈大狗额际滑落。
他看着那一张张陌生的面目,只觉头晕目眩。
以往他在福星村横行霸道惯了,哪有人敢动手打他,如今到了城里,竟是油然生出几分无力感。
原来,城里人比他们村里人还不讲理,原来,遇上蛮不讲理的人竟是这般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