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七月再度踏上马车时,就见红梅依旧立于其中。
她步调一顿,正欲下车,就见女子“扑通”一声跪倒在车厢内。
“红梅冒犯姑娘,多有得罪之处,还望姑娘见谅。”
看着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的女子,李七月眼睑颤了颤,飞快估算出自己如今在李翰文心中的地位价值。
能让红梅对她下跪认错,李翰文必然下了死命令,原著中星儿得这般待遇,得是大半年后的事情。
思付片刻,她抬起眼睑,冷漠道:“你既知错,那可知随行这一路上当如何做?”
“当……”红梅张了张口,强压下所有不甘不忿,恭敬道:“一切尽数听从姑娘安排。”
“望你能说到做到。”李七月没有多做为难,重新踏上马车:“起来吧。”
“驾!”车夫挥动马鞭,车辙碌碌滚动。
李七月倚靠着软垫,视线没有放在起身的女子身上,自顾自道:“我希望你清楚,我让你跟着,不代表我信任你,更不代表我相信你是诚心认错。”
言罢,她在略显窒息的气氛中从容补充道:“我也不盼着你不记恨我,我需要的,只是你这段时日的无条件服从。”
闻言,从始至终沉默的彩菊抬头看了少女一眼。
难怪她先前脾气那么大,原是故意激的红梅,从而掌握主导地位。
她很聪明,比她想象中要聪明许多。
红梅亦从少女的态度中回过神来,低垂的眸子里神情复杂。
饶是她不愿意承认,也不得不接受一个现实,那就是这般玲珑心思,值得她家爷奉作上宾。
在二人不着痕迹的打量目光中,李七月悠哉闭目休憩,仿佛周遭事宜尽数与她无关。
见少女闭上双眼,红梅这才落座,同彩菊打起手语:“你怎么看?”
“你犯了大忌。”彩菊以手语回答道。
“你觉得,她可能服从爷?”红梅再度打手语问道。
“这世间有爷降服不了的人吗?”彩菊以手语答罢,抬眼看了同伴一眼,却从对方眸中瞧见担忧。
“怎么了?你有别的看法?”
“我觉得,爷与她的关系并不平等,似是爷一头热。”红梅皱着眉头,表情有些严肃:“你方才也听她说了,她所求,不过是一时的,说明她并未想过长久为爷办事。”
“她所求自然是一时的,因为她有自信,经过这段时日相处,你再不敢招惹她。”彩菊一针见血回道。
红梅打手势的动作一顿,表情活像刚吞了苍蝇。
她心中不服气,却不得不承认,彩菊说的是对的。
她今日都没招惹对方,只是瞧不上对方罢,便被训得服服帖帖,哪里还有胆子主动去招惹对方。
爷的态度可是摆明了,若李七月因为她对爷生出一分疏离,她都会被赶出王府。
“红梅,你要摆正好自己的心态。”彩菊再度打起手语,警示道:“这世间,最不缺的就是能拿动刀子的,缺的是杀人于无形的智慧。”
换而言之,她们功夫再高强,都能被替代,如李七月那般心思玲珑的,却是可遇不可求。
红梅五指收拢紧握成拳,片刻,无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彩菊不确定对方是否真将自己劝告听进去,却也没再继续打手势。
该提醒的她都提醒了,红梅要是继续作死,她想拦也拦不住。
夏日的风吹起绉纱,带着滚滚热气拂过李七月面庞,没来由地让人感到烦躁。
“咚咚!”
“咚咚!”
李七月听见心跳加速的声音,似在紧张些什么。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月升日落,浓浓黑云翻涌,将天地间最后一抹光亮遮蔽。
“哒哒哒!”
马蹄声在静谧的街道上响起,不多时,停在府衙后门。
衙门后院树上挂着两盏灯笼,树下围坐两人,推杯换盏。
墨缘翻身下马,领着骆计安自后门行入:“骆公子,里面请。”
闻声,潘全安侧首,意外道:“殿下,你请了骆公子?”
“嗯!”李翰文押了口杯中美酒,气定神闲道:“他今日瞧见了地牢血腥,我担心他睡不着,便请他来小酌一杯压压惊。”
“什么?”潘全安愕然,不赞同道:“他一个修佛的,你怎能让他入地牢?”
“他非得要跟李姑娘来,我有什么办法?”李翰文放下酒杯,好笑地看向好友:“连二皇兄都知骆计安心悦李姑娘,你竟是没看出来?”
“他……”潘全安大惊,眼看骆计安朝这边行来,连忙压低声音道:“你说他动了男女之事上的心思?”
“你真没看出来?”李翰文做出愕然表情,旋即哈哈笑了起来:“我还以为李姑娘不知情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怕点破伤了感情,如今看来,你们这些聪明人也有糊涂的时候。”
“这……”潘全安定了定神,忍不住扭头看向来人。
在两道各异的目光中,骆计安行至桌前,冲二人拱手施以一礼:“贤王殿下,潘公子。”
“骆公子,坐!”李翰文示意男子落座,温和笑道:“本王大晚上让公子前来,可会扰了公子休息?”
“略有打扰。”骆计安直白言罢,在离对方较远的位置落座。
见状,李翰文不由失笑:“骆公子还真是快人快语。”
话音方落,一阵凉风吹来,吹走酒桌上的几分闷热。
熟悉气味钻入鼻中,坐于骆计安下风口的潘全安面色骤然生变。
他当日逃出生天时,分明在柴房里闻到这股子若有似无难以描述的气味,当时他还以为是什么水城特有的花草或者香料,可之后却再没闻到过这股子气味,没曾想,今日竟在骆公子身上闻到。
“骆公子,你今日用的何种香料?”潘全安出声问道,语气透出几分急切。
“香料?”骆计安随手解下腰间香囊递上,温和道:“不过是些宁心静气的香料罢,潘公子若是喜欢,我让林大夫也给你配一副。”
潘全安接过香囊嗅了嗅,随后摇头:“公子身上的气味并不出自香囊。”
“全安,你这是怎么了?”李翰文诧异于好友的失态,当下忍不住凑近骆计安些许。
熟悉又陌生的气味钻入鼻中,霎时间,李翰文变了脸色。
他一把按住男子肩膀,丝毫不在意对方面上流露出的抗拒,急切道:“你今天是不是见过元霍了?”
元霍?
潘全安猛然侧首,诧异地看向好友。
李翰文没注意到潘全安的情绪变化,此刻他满心满眼只有失踪数月,再没有消息的死敌元霍:“你说,你今日是不是见过元霍了?”
“你在说什么?”骆计安一把扒开男子的手,眉头皱得可以夹死蚊子:“贤王殿下唤我前来,就是为了盘问我莫须有的事情的?”
“你身上的气味分明就是从元霍身上沾染的!元霍身上的香料味道极其霸道,且独一无二,只要沾染了,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消去气味,你身上味道这般重,说明你在一刻钟前同他接触过。”李翰文再度按住对方肩膀,语气却是软和几分:“骆公子,善良是好事,但不能用错地方。”
“你……”
“爷!”墨缘上前几步将二人隔开,压低声音道:“爷,您误会了,属下去骆府时,骆公子正在院子里休息,听阿达说,他才吃过静心的药,需要休息,而且那个时候,属下并未在骆公子身上闻到元霍身上的香料味道,这味道哪里冒出来的,还真摸不准。”
“有这等事?”李翰文蹙眉看了骆计安一眼,神色有些复杂。
须臾,他伸手将墨缘拽到一边,沉声询问道:“骆府内可有瞧出异样?”
墨缘摇头,表情有些古怪:“爷,您说,这会不会是元霍设下的一个圈套,目的是让您再度同骆公子生嫌隙?”
末了,不待自家爷接话他便忍不住吐槽道:“这一个两个的,怎么不管冲谁下手都要拿骆公子开刀呢,他也太倒霉了点。”
闻言,李翰文眼底散过一抹不自然,随后转身行回桌前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