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百丈开外的衙门内,李翰文亲自正领着骆富义参观府衙。
他从容地迈着方步,忽听得一阵女子银铃般的笑声传来,抬头看去,却是周怡君在同丫鬟打闹。
奇怪,她怎么会在衙门里?
李翰文心下狐疑,自然而然地将话题往少女身上引:“骆老爷忽然前来水城,还随车带了个姑娘,想来是对骆公子的姻缘操碎了心啊。”
言罢,他看了一眼周怡君所在方向:“本王瞧着周姑娘天真烂漫,倒是与骆公子绝配。”
“不瞒殿下,那周怡君是我千挑万选选出来的最佳儿媳,不但八字与计安合极,还能带计安入世。”提及周家姑娘,骆富义笑得合不拢嘴:“大师可同我说了,只要在怡君丫头与计安初见之时设计一场英雄救美,他们二人必然看对眼。”
闻言,李翰文有些诧异:“这是什么说法?”
“大师算过,怡君丫头会对来水城后第一个对她英雄救美的男子一见钟情,而计安,则会因为生辰八字的因缘受其影响,慢慢喜欢上她。”骆富义言罢,抬手捋了把胡子,神情好不得意:“我带着怡君丫头来水城,便是奔着抱孙子来的!”
会对救自己的男子一见钟情?
李翰文眸色沉了沉,正欲说些什么,就见那周家姑娘提着裙摆朝他跑来。
“贤王殿下!”周怡君跑到男子跟前,才注意到骆富义的存在,连忙规规矩矩地福身见礼:“骆伯父。”
“哎!”骆富义应声,关心道:“怡君丫头啊,昨夜睡得可好?”
“嗯!”周怡君点头,含羞带怯地看了贤王一眼,软声道:“贤王殿下将怡君安置得十分妥当,昨夜睡得十分香甜。”
李翰文哪里看不出少女娇羞背后深意,心头不由“咯噔”一下。
莫非,事情当真如骆富义所言那般玄乎?
李翰文心中正琢磨着,就见周怡君接过丫鬟手中食盒,献宝似的呈上:“骆伯父,怡君今儿个一早本想着去找您,可又不知您如今的居所,我琢磨着您应当会来找贤王殿下,便将做好的糕点带衙门里来了。”
“呀,丫头有心了。”骆富义大喜,笑着打趣道:“只是你这个时候拿出来,是准备让贤王殿下在旁看着我吃呢?”
“怡君怎敢如此,食盒里是两人份的糕点。”周怡君面上带着端庄笑容,说话间看向贤王,眼中满是敬仰:“昨日贤王殿下……”
“周姑娘!”李翰文出声打断少女的感谢之词,神色温和道:“本王有要事要同骆老爷商量,姑娘东西既送到了,可否回避一下。”
见男子待自己如此温柔,周怡君心中狂喜,当即乖巧点头应承:“怡君告退。”
骆富义看着少女离去的背影,捋着胡子笑眯眯道:“贤王殿下觉得,怡君丫头可宜室宜家?”
“不错!”李翰文点点头,顺势关心道:“不过最近水城内不安生,骆老爷,你带着未来儿媳来水城,就不怕她受到伤害?”
“来之前也不知道有人胆敢在殿下眼皮子底下杀人。”骆富义眉心微蹙,烦闷地叹了口气:“可我是不得不来呀,计安那小子,实在太不让人省心了。”
李翰文听出男子话中不同以往的苦恼,不免有些好奇:“骆公子又做了什么?”
“他呀,认识了一个乡间野丫头,叫什么来着……李七月!”骆富义压低声音,话里话外透着难掩的嫌弃:“那野丫头好管闲事得紧,我原是让人绑计安回去成亲的,她可倒好,半途杀出来,说什么我要是敢带走计安,她便报官,告计安轻薄于她。”
“什么?”李翰文诧然,不可思议道:“骆老爷,那姑娘当真名唤李七月?据我所知,只有一个福星村的李七月与骆公子走得颇近,只是那福星村的李七月对骆公子十分仗义,处处维护骆公子。”
“维护?”骆富义冷笑一声,不阴不阳道:“不过是她自以为的维护罢,她真要将计安当朋友,就当劝计安还俗成亲,而不是帮着他对付我。”
“骆公子性子有多倔,骆老爷是清楚的。”李翰文拍了拍骆老爷的肩膀,安慰道:“这样,你先将骆公子带出水城,余下的事情我来处理。”
只要骆老爷将骆计安带走,他与李七月之间的交往就不会再受第三方因素影响。
“殿下当真能解决?”骆富义拧眉,犹豫着开口道:“我可听府上的下人说了,那丫头是个说到做到的疯癫性子,若她当真告官,可就毁了计安的名声了。”
见骆老爷犹豫,李翰文欲出言劝阻,却叫对方抢先一步道:“罢了,不提她了,虽说她好管闲事烦人了些,却是实实在在叫计安生了改变。他来水城这么长时间,只借出去三十石米,这要换做往常,早撒出去万两银子,还惹得一身骚。”
“如今啊,我且装糊涂,看着他们两演戏呢,等计安什么时候放松神经,我再安排他和怡君来一场英雄救美。”
言至此,骆富义抬头看向贤王,满脸恳切道:“贤王殿下,接下来的日子,劳烦您让人照顾一下怡君丫头,只要他两能成姻缘,我一定当牛做马报答殿下!”
“你让我照顾周怡君?”李翰文面色微变,只觉骑虎难下:“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本王派人关照,恐有失妥当。”
“就因为怡君丫头未出阁,才需要殿下派人照拂啊!”骆富义拱手,情真意切道:“您是天下人公认的君子,有您派人照拂,才不至于叫怡君丫头坏了名声。”
“再者,等他两婚事成了,计安那小子便是念着您照顾他媳妇的恩情,也不好对您冷着个脸,您说是这个道理不?”
见骆富义一脸兴奋地展望着未来,李翰文只觉脑袋阵阵发疼。
“贤王殿下,您就帮我这一回吧,我跟了您这么些年,这是头一回对您提出请求。”骆富义言罢,幽幽叹了口气,怅然道:“打从计安这孩子回来后,我就一直夹在你们二人之间,我帮您办事,他嫌我身上血腥气重,父子重逢两年多来,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更不要说如寻常人家的父子那般同坐用膳,促膝长谈了。”
提及父子关系,骆富义红了眼眶:“是,您与计安之间的矛盾纯属他脑子缺根筋,欠收拾,可孩子他命苦啊,两个哥哥被山贼杀害,亲娘早早撒手人寰,他七岁那年,更是叫我狠心丢到寺庙里修行,父子二人一年只见一次……”
话音就此戛然,骆富义哽咽着抹了把泪,难过地直摇头。
李翰文知晓骆家情况,心下不免生出几分不忍:“骆老爷,你莫要再说了,我能理解你。”
“殿下……”骆富义捶着心口,自责道:“计安他被丢在法门寺十余年,从小吃尽苦头,长大后更是亲眼见证同门遭遇屠戮,在巨大的刺激下失了记忆,五感钝拙不似寻常人,我对他,实在不忍苛责,只能求殿下屈尊,对他多几分宽容,他有千般错,您算在我这个当爹的头上,莫要与他计较。”
闻言,李翰文登时反应过来,骆老爷这是对自己生了误会,认为他拒绝照顾周怡君是同骆计安置气。
如今,拒绝是不能拒绝了,只是周怡君,他当如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