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裳上的水滴落在火焰中,发出“滋啦啦”的声响,不时冒起一缕黑烟。
李七月抬手理了理衣裳,轻声道:“骆公子,我想知道,你有多相信我?”
闻言,骆计安陷入沉思。
多相信她?这当如何衡量?
见男子没有应承,李七月补充道:“骆公子,咱们做个约定如何?”
“好,你说!”骆计安痛快道。
“如今你虽然还在修行,却是蓄起了长发,也算是半个俗世中人,我希望,我能教你如何做个俗人。”李七月轻声言罢,不待对方回应又道:“你若是不愿意做俗人,我不勉强,我只是想让你规避一些麻烦罢。”
闻言,骆计安眉眼中透出几许笑意:“谢谢你,七月姑娘。”
得了肯定的回答,李七月长出一口气。
烤了一刻多钟,衣裳总算干透。
李七月迅速穿戴好衣裳,背过身,唤骆计安烤衣裳。
山洞外,雨势没有半分转小的迹象,雨点砸在地上,溅起水花,山洞中将近三分之一的位置被飞溅的水花打湿。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李七月与骆计安相对而坐,大眼瞪小眼。
“阿肆不会有危险吧?”李七月忍不住泛起嘀咕,一次次看向山洞外,自言自语道:“也不知崇明哥现下情况如何?”
张崇明手上有伤,脚又崴了,应该不会傻到从陡坡上爬下来吧?
“阿肆武艺高强,那些宵小不是他的对手。”相较于少女的忧心,骆计安则要淡定许多:“不过你方才说的张公子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了?”
“他……”李七月张口欲答,可当瞧见男子被冻得微微发白的唇色,又将话咽回腹中。
她若是告诉骆公子,以他善良的本性,怕是又要往雨中奔。
崇明哥是个聪明人,没看见他们二人上来,第一反应当是去搬救兵,而不是拖着受伤的身体强行爬陡坡。
“七月姑娘?”
闻声,李七月回过神,犹豫片刻,认真道:“骆公子,咱们做个约定吧。”
“你说。”骆计安温和道。
“日后,我有不想回答的,我就告诉你我不想说,绝不骗你,也请你这般待我,如何?”李七月提议道。
“好!”骆计安点头应承,含笑道:“我明白了,方才我问你的,你不想回答。”
“是不好回答。”李七月叹了口气,百无聊赖地用树干拨了拨火苗:“骆公子,左右现在咱们闲着无事,我教你一些个人情世故吧。”
“麻烦姑娘了。”骆计安拱手作揖,正色望着少女,俨然一副好学生的模样。
“你师叔无海法师同你说的那些男女间的差异,多是错误的,他之所以将女子描述得那般奇怪,十有八九是担心你动了尘心,坏了修行。”提及无海法师说的荒谬言论,李七月心中满是无奈:“不过,那些个有所谓‘软骨病’征兆的女子,你还是最好不要碰,他们往你身上倒,不是因为病发,而是想占你便宜。”
闻言,骆计安莞尔,含笑道:“我知道。”
“你知道?”李七月诧然,仿佛听到什么惊天消息。
“七月姑娘!”见少女反应激烈,骆计安不免有些无奈:“我只是为人处世有些糊涂,但不代表我是个傻子。”
“你……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你敢抱我?”李七月张大眼睛,困惑道:“你不怕我占你便宜,不怕我讹你?”
“最基本的善恶,我还是能分辨的。”骆计安失笑,温柔道:“只是更深层次的,我就分辨不得了。”
“譬如有的时候,一位老者瞧着很可怜,你给他银钱时,他眼中震惊与感激也是真,不染半分杂质,可一转脸,他就带着家人找上门来,撒泼打滚,将你先前做的所有好事尽数否定,更有甚者,不惜服毒自尽,让家人用尸体来讹钱。”
闻言,李七月心中大惊,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人。
这些,都是他曾经经历的?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提及过往种种,骆计安清透的眸子笼上一层阴云:“金钱,像及了索命的牛头马面,可它又真真切切能够救人。”
“我利用不好它,从来都是招惹一身麻烦,唯有在姑娘这,我不仅得以全身而退,还得到了启迪。”
“公子经历了那么多丑恶,为何还能坚持下去?”李七月心中困惑,她实在不明白,一个人的善真能无穷无尽,予取予求?
“我说过的,若世间都是好人,也就不需要神佛了。”骆计安笑,通透又坦然。
李七月怔怔地看着眼前人,只觉自己对他的敬佩又加深了一分。
虽然骆公子做善事的方式不太对,但能坚持这么多年,实属可贵,不过……
她稍稍往男子身边挪了挪,一脸八卦道:“骆公子,你做善事这么些年,拢共被骗了多少钱?”
闻言,骆计安有些慌乱别开目光,面上窘迫难掩:“你……你好端端的忽然问这个作甚?”
见状,李七月唇角弯了弯,憋笑道:“好奇嘛,同时也是想对骆公子有更深的了解。”
“你方才说过不骗我的。”骆计安戳穿道。
“……”李七月不料自己许下的承诺这么快化作石头砸自己脚上,当下只得老老实实道:“那我可说实话了!”
言罢,她拿眼看了男子一眼,坦荡荡道:“纯属好奇。”
“当真?”骆计安侧首望了过来,一双干净剔透的眸子像是要直直望到少女心底。
“嗯……”李七月眸光闪了闪,表情愈发显得坦荡:“想知道你人傻钱多到什么地步。”
骆计安无语凝噎:“合着,你就是想笑话我?”
“我就这么一说,你可以不回答的。”李七月摆摆手,摆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心底暗暗发虚。
她想收回自己先前说的不扯谎提议,她现在十分想扯谎,想满嘴跑火车,从他口中套出点什么。
“也不是不能告诉你。”骆计安薄唇微启,有些尴尬地皱了皱鼻子:“我爹接我回府后,我帮助了大概一两万人,花了十几万两银子。”
“十……”李七月倒吸一口凉气,全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十几万两银子?这可是笔大数目啊,要知道,他才被接回骆家两年多,照这样下去,骆家家产迟早被他败空。
“你爹没骂你?”这是要被动家法的程度吧?
“我爹说了,我高兴就好。”骆计安温和道。
“……”李七月一滞,只觉一口老血梗在喉头。
那可是十几万两银子,不是几千几百两银子,竟然用“高兴就好”四字带过去了?
壕无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