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咱们刚出来就把人给弄了,会不会太明显了?”
“老子要的就是明显,动静闹得越大越好!”黄三钱冷哼一声,不屑一顾道:“我要让他们知道,就连当朝贤王都办不了老子,整个水城上下,还有谁敢动老子?”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另一打手打断前者的话,谄媚道:“爷说的对,就是要杀鸡儆猴,给那些背后蠢蠢欲动的家伙一个下马威,让他们知道,咱们黄爷,在水城说话那是独一份的声量。”
闻言,黄三钱面上露出满意笑容。
他抬手拍了拍打手的肩膀,吩咐道:“阿东,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老爷放心吧。”阿东应承,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天一黑,全都给他们送走。”
“哈哈哈哈!”黄三钱大笑,满意地拍着打手肩膀:“你小子够狠,做得干净点!”
“是,老爷!”
笑声伴随着脚步声远去,张崇明长出一口气,才发现掌心早已沁出一层冷汗。
他扭头看向身边人,少女眉心微蹙,神情很是严肃。
“七月妹妹,他们……”
“叫我弟弟。”李七月纠正道。
闻言,张崇明一滞,从善如流地改口道:“弟弟,他们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黄三钱,水城有名的地头蛇,早些时日设赌局害了一个年轻人,想抢占其妻,为贤王殿下出面化解。”李七月简单解释事情因果,凝重道:“他们此番出狱,怕是要打击报复。”
“贤王殿下不是出面解决了吗,为什么他们能够出来?”张崇明愕然,百思不得其解:“难不成,就连贤王殿下都管不得一个小小水城?”
“贤王在时当然管得。”李七月抬眼看向男子,脸不红气不喘地撒谎道:“墨缘大人同我提过他们离开水城的时间,这也是我今日来水城的缘由。”
“你打算管这件事?”张崇明敏锐捕捉少女弦外音,眸中诧异愈浓。
贤王殿下都管不得的事情,她打算管?
“我只是来看看情况罢。”李七月维持着仰头姿势,抛出另一个问题:“如果官府在第一时间知晓贤王殿下离开,放了黄三钱,并且黄三钱在打击报复了出面指证他的百姓后逍遥法外,你认为,宋地主那边不会效仿吗?”
“你的意思是……”张崇明倒吸一口凉气,不确定道:“宋地主会报复你。”
“八九不离十。”李七月给予肯定答复,在男子震惊的目光中转身行出小巷。
张崇明快步跟上,紧着嗓子低声道:“你知道宋地主会报复你,为何还要去闹事?”
“怕有用吗?”李七月头也不抬地反问道。
闻言,张崇明一噎,一时不知当如何回答。
怕有用吗?显然是无用的。
不闹事行吗?显然是不行的。
似乎,从头到尾,摆在他们面前的都是一条死路。
“七……弟弟。”张崇明轻唤,在身侧人儿看来之际出声询问道:“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
直觉告诉他,她有办法,她不是那种拆东墙补西墙的短视之辈。
“既然碰上了,黄三钱这件事咱们得管。”李七月沉声道:“只要遏制了源头,宋地主那边就不敢轻举妄动。”
闻言,张崇明惊讶地瞪大眼睛,全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当真打算管黄三钱的事情?对方可是水城的地头蛇呀。
“你打算怎么管?”张崇明听见自己出声问道。
他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在这短短一刻钟里,他几乎要问出往昔半个月才有的问题量。
“自然是,搞事情。”李七月唇角勾起浅浅弧度,从容不迫道:“只要在天黑前把赌坊搅乱了,他们就没那个空闲去做杀人放火的坏事。”
搞事情?
张崇明眨了眨眼睛,好奇道:“如何搅乱赌坊?”
“你,进去赌。”李七月淡淡道。
闻言,张崇明瞬间变了脸色,清俊的面庞紧绷着,老气横秋地教训道:“七……弟弟,赌坊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十赌九输,你让我去赌,不是明摆着害我吗?”
“呵!”李七月轻笑一声,掏出一袋提前准备好的碎银揣入男子手中,反问道:“你不相信自己的自制力吗?”
“这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张崇明不肯接过钱袋,严肃道:“‘赌’这一字,最是沾染不得,万一昏了头,多少身家都得赔进去。”
“若我喊你去输钱,能叫搞事情吗?”李七月失笑,勾勾手指示意对方靠近。
她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地说了一番赌桌上的规则,末了,不忘补充道:“我先带你熟悉水城的线路,出了赌坊,你就按着这个线路跑,我会在外面接应你。”
张崇明愣愣地看着少女,整个人僵硬得好似一块木头。
李七月往前走了几步,见男子没跟上,当即扭头道:“怎么了?”
张崇明回过神,迈着大步上前,目光忍不住往少女身上瞟。
他怎么觉得,她在赌博一事上那么有经验呢?
李七月能感觉到身边人的视线一直黏在自己脸上,几乎从未移开。
走了一小段路,她忍不住停下,有些哭笑不得道:“大哥,你不看路能记清路线吗?”
“我……”张崇明微赫,最终还是好奇心战胜习惯,出声询问道:“弟弟,你是不是去赌坊里赌过?”
“是呀!”李七月没有避讳,笑眯眯道:“墨缘大人去赌坊抓人那天,我就在赌坊里赌钱,赢了不少。”
“就像你说的,十赌九输,更何况开赌坊的人是水城有名的地头蛇,要想在赌坊赢钱全身而退,只能挑选赌坊出乱子的时候。”
“……”张崇明哑然,只觉无法直视面前清秀可爱的面庞。
要知道,赌坊那般乌烟瘴气的地方,就是他一个大男人都不曾踏足,她竟然想着去那里捞钱,还真做到了?
“你……”他张了张口,发出干哑的声音:“为什么要去赌坊?”
“自然是缺钱。”李七月依旧没有避讳,直白道:“你该不会真以为,我给村子花的钱是找骆公子借的吧?且不说我与骆公子只见过寥寥数面,便是他愿意借我,我也没胆子背这么一笔巨债。”
“我可不认为你是个没胆子的。”张崇明哑声道。
闻言,李七月失笑,抬眼对上男子眼眸:“富贵险中求,不是吗?”
“就咱们村子如今的情况,走寻常路根本走不通。”
富贵险中求?
这五个字曾经在张崇明看来,是贬义的,是投机取巧,是恶人对善人的巧取豪夺,未曾料想,这五个字可以用在善人对恶人身上,更叫他意外的是,这份巧取在完全遵守规则的情况下达成。
张崇明难以表述自己此刻是什么样的心情,震惊?敬佩?似乎都不妥当。
他唯一能够确定的是,此刻他能够理解她为得到队伍管理权的所作所为,不但理解,他甚至愿意在日后无条件无理由地支持她的决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