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张崇明分别后,李七月径自前往骆府。
眼看骆府大门就在街对面,她忽然犹豫了。
骆公子是个好人,必然愿意帮她对付黄三钱,只是,骆公子心思太过纯良,万一他们没将事情做干净,骆公子很可能因此遭到小人算计报复。
踌躇片刻,李七月转身离去。
“七月姑娘!”熟悉的冷冽空灵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李七月步伐一顿,加速钻入巷子里。
见状,骆计安愣了下,有些犹豫要不要跟上。
七月姑娘是没听见他的声音,还是有意避着他?
若是前者,他这个时候过去正好能帮上她的忙,毕竟她神情瞧着有些焦躁,显然是遇上烦心事了,可要是后者,他跟上去委实有失分寸。
“公子,咱们不跟上吗?”
阿达的声音响起,骆计安定了定神,抬脚穿过街道行入巷子里。
小巷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少女的身影。
“奇怪!”阿达摸了摸鼻尖,咕哝道:“我方才分明瞧见她在府外徘徊,怎么人就走了呢?”
“你瞧见七月姑娘在府外徘徊?”骆计安温声询问道。
“嗯!”阿达点头,据实答道:“我等您出来时瞧见李姑娘在府外踱步,只是她扮了男相,又戴着帷帽,我一时没认出来,还以为是什么古怪的家伙。”
说到这,阿达不忘补充道:“公子,近日在咱们府外徘徊的怪人是越来越多了,该不会有人发现了您的真实身份,又要绑架您讹诈老爷吧?”
“您去年已经被绑架三回了,您看,要不咱们趁早从水城搬出去。”
“莫要多心。”骆计安摆手,有些无奈道:“虽说世道混乱,可也不至于坏人横行,你呀,总是喜欢想太多。”
“公子……”
“行了!”骆计安抬手打断:“我来水城这么些时日未做过一件善事,还不至于被人洞察身份。”
“……”阿达无语凝噎,低头碎碎念道:“就您这张皮相,没被人盯上才怪呢。”
整个徐国,谁不知道骆首富的三儿子骆计安是个大美男,再看水城,他家公子往街上一杵,便是鹤立鸡群,配合少有的“骆”姓,别人想不知道他是骆家三公子都难。
就算那些人没猜中,图财的没有,还没几个图色的?
这些天他与公子出门采买,可不止一次见人对着他家公子咽口水,其中一半女人,一半男人。
“别瞎想!”骆计安敲了下阿达的脑袋,温和道:“我倒觉得,水城这地方安全得很,贤王殿下前些日子不是才整治过吗,收了个大奸大恶的黄三钱进去,如今,水城的恶人怕是人人自危,谁还敢在这个时候冒头。”
“你听说了吗,黄三钱被放出来了!”
一道压低的议论声不合时宜传来,骆计安主仆一愣,扭头看向声源处。
“黄三钱被放出来了?”另一人拔高音量,惊诧道:“他不是被墨缘墨大人亲手押入地牢的吗,怎么出来了?”
“嗐,还不是贤王殿下昨儿个傍晚离开了水城。”中年男子扼腕,摇头叹息道:“没了强龙镇压,水城不就是知府一个人做主,他收了黄老爷那么多好处,能把黄老爷斩了?”
“要我看,那个姓江的也是倒霉,干什么不好,非得站出来指证黄老爷,这不上赶着找死吗?”
“谁知道贤王一个案子不查完,人就跑了呢?要我说,时也命也,该你倒霉的时候,怎么都跑不掉。”
闻言,骆计安眸色沉了下来。
他抬脚上前,胳膊被紧紧拽住。
“公子,咱们可不能瞎管闲事。”阿达抱着自家公子,急得脸都红了,生怕自家公子引火烧身。
“人命关天,岂能袖手旁观!”骆计安别开贴身小厮的手,大步朝议论的二人行去:“二位老爷……”
“这位公子,您能帮我个忙吗?”李七月横出,格挡在骆计安与两个男子中间。
两个中年男子看了李七月一眼,没多在意,继续议论着黄三钱的事情。
眼看二人越走越远,骆计安迈开步子绕过李七月,再度被一只小手拦了下来。
“骆公子,借一步说话!”李七月声音压得极低,男女莫辨:“关于黄三钱。”
闻言,骆计安动作顿住,侧头看向身侧少女。
二人目光中哎空中交汇,一个焦急慈悲,一个冷凝严肃。
“走吧!”李七月攥住男子衣袖,将人拽入小巷中。
清风穿过小巷,摇落几片花瓣,轻飘飘缀在男子衣裳鬓发,美得好似一副神明亲手绘出的画卷。
李七月没有沉迷于美色,神情严肃,眉头紧锁:“骆公子准备做什么?”
“我?”骆计安有些错愕,不解道:“不是七月姑娘你拦的我吗?”
“骆公子可知,你如今没有任何规划,贸贸然上前拦截询问,可能会给自己招来大麻烦?”见男子面有困惑,李七月眉头拧得愈深:“黄三钱可不是普通人。”
“七月姑娘?”骆计安定定看着身前瘦小的少女,费解道:“你好似,很了解黄三钱?”
“我不了解黄三钱,但我了解公子你!”李七月上前一步,仰着头认真道:“公子可知,一切善心的前提是保护好自己,黄三钱此人并非善茬。”
听得少女警示,骆计安愣了几息,而后耸动双肩轻笑出声。
那笑容太过明朗耀眼,比冬日的暖阳还要绚烂。
李七月有片刻晃神,很快收回目光,低声道:“公子笑什么?”
“没什么。”骆计安摇头,只是眼底笑意怎么都藏不住。
李七月心中费解,却也没时间同他掰扯,当下只能提醒道:“骆公子可千万别蹚这趟浑水,你模样太过出挑,只要沾了这件事,就一定会被记住,哪怕,你只是出言询问状况。”
“对对对!”阿达一叠声应承,冲少女投去感激目光:“公子,七月姑娘说得没错,您可不能蹚这趟浑水。”
“老爷尚未搬到水城来,城里就咱们主仆几十人,哪里斗得过黄三钱那样的地头蛇。”
“那你呢?”冷冽空灵的声音突兀响起,将紧张的气氛划开一道口子。
李七月抬眼,正对上一双剔透的眸子。
那双眼中含着浅浅笑意,如被雨水洗涤过的碧空,澄澈透亮。
李七月微微一怔,只觉自己好像在此刻半虚化,被男子由里到外看了个透彻。
“我什么?”她揣着明白装糊涂。
“你若不在意此事,怎会在第一时间冲上来拦着我?”骆计安笑,微微压低身子与之平视:“七月姑娘,你方才在我府外徘徊,想来是为了这件事吧?”
闻言,阿达猛然扭头看向少女。
心思被洞穿,李七月眉心微微隆起,没有出言否认。
“七月姑娘当真好生奇怪。”骆计安眸中笑意愈浓,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对方的欣赏与喜欢:“嘴里的大道理总是一套一套的,落到自己身上却是无法践行。”
“我的确在意此事,但我在分析过其中利弊后,已然放弃管这件事。”李七月抬起眼睑对上男子视线,脸不红气不喘地扯谎道:“就连当朝贤王殿下都管不得,你我又如何能管得?”
声落,男子忽然凑近。
李七月被那放大的俊脸吓了跳,步子向后退去,肩膀被一只大手按住。
视线交错,重叠,那双澄澈的眸子带着不加掩饰的窥探,直勾勾地望了过来。
李七月没有回避,坦荡荡地回望向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