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七月不知自己睡了多久,醒来时天已经黑了,肚子饿得咕噜噜直叫唤。
她迷迷瞪瞪地站起,身子一个踉跄,为一条坚实的臂膀扶住。
淡淡松香盈鼻,李七月抬起头,正对上骆计安关切的目光。
“七月姑娘,你没事吧?”
“没!”李七月飞速直起身子,将二人距离拉开些许,平静道:“刚醒来,头有些晕。”
“姑娘饿了吧。”骆计安眉眼微微笑弯着,体贴道:“我已经让人备好了晚膳,可要现在传膳?”
“好!”面对男子好意,李七月没有拒绝。
很快,三菜一汤端入院中,却无一不是绿得发光的素菜。
李七月微微怔然,错愕地看了一眼身边人。
这……这是晚饭?
接收到少女目光,骆计安温和解释道:“我是佛门俗家弟子,不沾酒肉,只能辛苦姑娘陪我吃素食。”
“原来如此!”李七月恍然,随男子落座。
要说大户人家就是大户人家,素菜也能搞出花来,味道不比肉菜差。
李七月吃得满足,唇角不自觉地带出几分笑意:“骆公子是俗家弟子,可是还在修行?”
“是!”骆计安点头应承。
“公子在俗世中修行,与在佛门中修行有何区别呢?”李七月实在好奇,毕竟,她全然无法将面前俊美如仙的男子与僧人挂靠上。
“并无区别,当守的清规戒律,一律需得遵守。”骆计安温声答道。
闻言,李七月不由迷糊了:“既无区别,骆公子为何选择在俗世中修行呢,莫不是认为面对世间诱惑,更能坚固本心?”
“并非如此。”骆计安摇头,语气中透出几许无奈:“家父家母以死相逼,蓄发还俗实乃迫不得已。”
以死相逼?
李七月眼皮跳了下,不确定道:“骆公子是独生子?”
《福星天凰》漫画中并未提及首富骆富义的家庭关系,是以,她还真不知对方有儿女几人。
“算是吧。”骆计安扯了扯唇角,清澈的眸中透出几许缅怀:“我曾经有两位兄长,只是不幸早夭,如今家里,只有我一个男丁。”
闻言,李七月心下有些尴尬:“对不起呀骆公子,我并非有意提及你的伤心事。”
“无碍,事情已经过去许多年了。”骆计安回以温和笑容,慢条斯理地品尝素斋。
气氛陷入沉默,只剩下轻细的碗筷碰撞声。
吃饱喝足,李七月起身告别,为男子抬手制止。
“这个时候,城门已经关了,再者,你药还没喝。”骆计安言罢,顿了顿,补充道:“姑娘今日就在我府上歇下吧,明儿个一早我再材差人送你回去。”
“这……”李七月蹙眉,有些为难道:“我若是夜不归宿,我爹会着急的。”
“无碍!”骆计安回以安抚目光,从容不迫道:“姑娘小憩之时,我已经派下人去福星村告知令尊。”
闻言,李七月不由哑然。
也不知是她直觉敏锐,还是太过自恋,她总感觉,骆公子对她的关怀超出了某种界限,毕竟,他们前后才见过几面。
“那个……”
李七月才开口,便为男子打断:“请李姑娘不要拒绝我。”
“……”李七月扯了扯唇角,木讷地点点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得了肯定答复,骆计安这才露出笑容。
没等他说些什么,小厮匆匆自院外行来:“公子,贤……李公子求见。”
闻言,李七月眼皮轻轻跳了下。
李公子?前缀又是个“贤”,莫非来人是贤王李翰文?
“李姑娘,在下有客到访,就先失陪了。”骆计安冲少女拱手,起身快步朝外行去。
李七月头一回瞧见对方露出如此急切的神色,心下顿时更加坚定猜想。
李翰文来了,看来,骆公子与贤王有交情,就是不知,交情到了什么地步。
私心里,她不希望二人交往过密,一来骆公子此人心思纯净,不适合卷入阴暗诡谪中,二来她与元霍有千丝万缕的关联,若骆公子与李翰文私交甚笃,就意味着,她需得掐断同骆公子的友情线。
烦,真真是烦,牵扯怎这般多?
李七月轻咬下唇,只觉满桌山珍失了滋味。
另一边,骆计安在正堂见到了前来拜访的李翰文。
“草民,见过贤王!”骆计安拱手施以一礼,态度颇为生疏客气:“不知贤王殿下深夜到访,所为何事?”
“没有事,就不能来找骆公子吗?”李翰文笑着行上前,主动将手搭在男子肩上,亲近道:“什么时候来的水城,怎也不通知一声?”
骆计安颔首,平静地拨开对方的胳膊:“请贤王殿下离草民远些,您身上的血腥气让草民十分不舒服。”
这并非李翰文头一回吃冷脸,倒也生了几分习惯,当下顺势将手往身后一背,轻笑道:“骆小公子依旧如此真性情。”
骆计安不吃他这套,依旧直来直往:“贤王殿下若是没事,还请离去,草民有私事需得处理。”
“骆小公子未免太过狂傲!”见男子一而再地落自家爷的脸面,墨缘登时沉下脸色:“就算是你父亲骆老爷见到我家爷……”
“哎!”李翰文抬手制止下属,云淡风轻道:“我今日来找骆小公子,的确有事。”
闻言,骆计安抬起眼眸,静待对方下文。
见男子一句话都不愿多说,李翰文心头生出几分无奈。
他实在有些不明白,这位修佛的骆小公子,骆家有名的大善人,为何对自己千般冷漠。
血腥气?乱世之中,又有几人身上没有血腥气呢?
“本王今日在镇上见到了骆小公子,以及一位熟人。”李翰文薄唇微启,悠悠道:“前些时日,我在福星村救下一位姓赵的姑娘,赵姑娘与被你带走的那位是故交。”
“是以,赵姑娘托我前来了解一番,那位姑娘可是遇上麻烦了。”
闻言,骆计安拧起眉头,眼中透出几许嫌恶。
他实在太不修饰自己的情绪,以至于一旁的墨缘火冒三丈:“骆小公子这是什么眼神?”
“福星村被抓的姑娘一共三十余人,贤王殿下就救下了一个?”骆计安扯动唇角,发出一声冷笑,而这一声冷笑,已然足够表达他的愤怒情绪:“贤王殿下,我不知你对李姑娘有什么企图,但,我必须提醒你一句,李姑娘是我的知交好友,若你想利用她,我不介意以落发出家来逼迫家父与您断交。”
“骆计安!”墨缘上前一步,愤怒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家爷当日只救下赵姑娘一个,只因在场只有赵姑娘一人。”
“是吗?”骆计安抬眼,一双清透的眸子越过墨缘直直望向李翰文。
被这样一双圣洁的眸子盯视着,李翰文不免有些心虚。
“是在场只有一人,只能救一人,还是,只有那一人能满足贤王殿下的利益?”骆计安语调清冷,不带一丝百姓对王爷的敬重:“我不否认贤王您的本事,不否认您的功绩,但,道不同,不相为谋。”
言罢,他一甩衣袖转身大步离去:“送客!”